
作者:岳立功 出版社:深圳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3年8月
龍永春
湘西,這片被沈從文稱為“被神遺忘的角落”的土地,曾以《邊城》的純美與哀愁文字驚艷世界。然而,當歷史的風煙散去,湘西的另一面孔——血性、抗爭、家國情懷,卻長期隱于迷霧之中。岳立功以三十五載光陰,完成的《黑營盤》《紅城垣》《白祭壇》三部曲,用120萬字的鴻篇巨制,為湘西“祛魅”“正名”“續史”,讓世人看到一個鐵血與柔情交織的湘西,一部被遮蔽的“民族史詩”。
對于讀者而言,《湘西三部曲》不僅是小說,更是一把鑰匙:它打開歷史之門,照見湘西的百年風云;它撬動文學之門,展現鄉土敘事的另一種可能;它叩擊心靈之門,喚醒對家國命運的深沉思考。
長期以來,外界對湘西的認知被簡化為“土匪”“邊地”“蠻荒”,甚至影視劇也以《湘西剿匪記》等固化這一標簽。岳立功的寫作初心,正是要為家鄉“祛魅”,還原其被遮蔽的民族尊嚴與榮光。
湘西歷史的苦難源于地理與政治的邊緣性:清廷的屯田政策擠壓苗民生存空間,乾嘉苗民起義的悲壯落幕,筸軍從鎮壓者到抗日英雄的身份轉變,皆是歷史夾縫中的掙扎與覺醒。三部曲以“筸軍”為主線,串聯起晚清至抗戰的湘西百年史,揭示“土匪”標簽背后的復雜性——官逼民反、生存壓迫、民族矛盾交織的無奈現實。正如歷史學家所言:“湘西的土匪,是歷史夾縫中迸裂的碎片。”
湘西人并非天生嗜血,而是以血性對抗命運的不公。從田興恕率筸軍參戰平定太平天國的驍勇,到陳渠珍“保境安民”的自治理想,再到覃嘯天血戰嘉善、雪峰山的壯烈,湘西男兒用生命詮釋了“無筸不成湘”的剛烈。小說中,陳玉軒跪在滿城白幡前的場景,既是個人命運的悲歌,更是湘西人“以血薦軒轅”的集體寫照:“這一跪,跪出了軍人的天理良心;這一跪,跪出了湘西漢子的家國情懷。”
史詩敘事:歷史與文學的共舞。《湘西三部曲》的宏大,不僅在于時間跨度與人物群像,更在于其將文學想象與歷史真實熔鑄為“史詩性”的敘事藝術。多線并行的歷史鏡像,小說以“筸軍”興衰為軸,輻射晚清政治、辛亥革命、軍閥混戰、抗日戰爭等重大事件,構建起湘西與家國命運共振的敘事網絡。例如,《黑營盤》中田興恕家族的沉浮,映射清廷的腐朽與湘軍的崛起;《白祭壇》中湘西軍民的抗日血戰,則與整個中華民族的存亡同頻。這種“以小見大”的筆法,讓地方史升華為民族史。
人物群像:血肉鑄就的湘西魂。岳立功塑造了近三百個角色,既有陳渠珍、田興恕等真實歷史人物,也有覃嘯天、韓章等虛構形象。這些角色拒絕臉譜化:韓章從匪首到抗日英雄的蛻變,孫平從紈绔子弟到血性軍人的成長,展現了人性的復雜與歷史的吊詭。
沈從文筆下的湘西是唯美的田園牧歌;岳立功則撕開輕紗,直面血與火。二者并非對立,而是互補,共同構建湘西的完整面相。
反“邊城”書寫:揭開唯美面紗。沈從文曾說《邊城》的唯美下藏著“悲痛”,而岳立功將這種悲痛徹底釋放。《黑營盤》開篇即寫田青樹被貶回鄉的屈辱,《白祭壇》結尾滿城白幡的凄愴,皆是對“田園牧歌”的反撥。正如學者所言:“沈從文建了一座希臘小廟,岳立功則掀開廟頂,讓人看見梁柱上的刀痕與血跡。”兩種視角,同一片土地。沈從文關注個體命運與人性之美,岳立功聚焦集體抗爭與歷史之重。前者如翠翠的等待,是湘西的靜美;后者如筸軍的沖鋒,是湘西的動魄。二者共同證明:湘西不僅是“邊城”,更是“血城”;不僅是桃花源,更是烽火臺。
為何今日仍需讀《湘西三部曲》,因為《湘西三部曲》的價值遠超文學本身。重塑民族精神的血性底色,小說中湘西人的“霸蠻”與“血性”,是對當下“畸形文化”“功利主義”的反擊。彭學明評價其“用軍人的血性照亮歷史”,龍長吟則稱之為“對民族精神弱點的反撥”。讀這部書,能讓我重新理解何為“不屈”,何為“家國”。地方敘事的《湘西三部曲》啟示,岳立功用作品說明:地方文學不必拘泥于鄉土風情,亦可以介入大歷史。湘西的百年沉浮,實為整個中國近代史的縮影。這種“以小搏大”的敘事策略,為地方寫作提供了新范式。
《湘西三部曲》無疑是文旅融合的文化名片,隨著湘西旅游的興盛,三部曲成為解讀這片土地的歷史“文化密碼”。讀者可循著書中足跡,探訪鳳凰古城、苗疆邊墻,感受文字與現實的交響。
《湘西三部曲》是一部獻給故鄉的史詩,更是一面照見民族精神的明鏡。它告訴我們,歷史的真相往往藏在邊緣的吶喊中,英雄的面孔常現于平凡的血肉里。
若你翻開這本書,請準備好迎接一場心靈的震撼——
你會看見沱江的水不止流淌翠翠的眼淚,也翻滾著筸軍的血;
你會聽見邊城的山歌不只有柔腸百轉,更有戰鼓錚鳴;
你會懂得,湘西的答案,不在人們的想象里,而在歷史深處、土地之下、人心之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