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民兵活動中,黃劍(左一)分享救援經驗和獲獎感言。
文/圖 劉番
6月17日晚8點,第九屆全國道德模范頒獎儀式在中央廣播電視總臺播出。彼時,保靖縣遷陵鎮大田村棚改安置區的一棟民房里,37歲的黃劍正抱著5歲半的女兒,與妻子一起坐在電視機前觀看著頒獎儀式。
“爸爸,電視里的人真的是你!”女兒黃語欣肉乎乎的小手指向屏幕,眼睛彎成了月牙,“老師說做好事的人是英雄,你就是我的英雄爸爸!”聽著女兒稚嫩的聲音,黃劍低頭蹭了蹭女兒的小腦袋,眼角的皺紋里藏著笑意。
洪水中的沖鋒者:“6·30”救援速寫
2023年6月30日,保靖縣遭遇316.9毫米特大暴雨,黃土坡路段洪水肆虐,被困車輛中,乘客們呼救聲此起彼伏。此時,黃劍與朋友宋歡正開車經過,聽見呼救聲便立刻毫不猶豫跳進齊腰深的洪水中,和交警合力推挪被困小車,救助被困人員……
當黃劍發現一名女子連人帶車被洪水卷走,他嘶吼著“分頭去找”,并在濁浪中搜尋十余分鐘,直至女子被眾人在竹林救出;見大貨車司機困在車頂,他急中生智遞出長竹竿,與交警接力將人拉上岸;面對公交車頂4名求助群眾,他數次被急流沖退仍不放棄,以“接力拖曳”的方式將乘客逐一救至淺灘。最驚險的是鋼管堆上的5名被困者,他綁緊繩索游向險地,用救生衣和繩索搭建“生命通道”,在木材撞擊的危機中完成轉移。
整整一天下來,黃劍遍體鱗傷、精疲力盡,救完人后才發現自己的車早已被淹沒在洪水中。
九年堅守:24小時待命的“生命熱線”
黃劍于1987年出生在保靖縣遷陵鎮踏梯村。皮膚曬得黝黑發亮、手掌結著厚繭,總愛穿一件軍綠色的“山貓縱隊”隊服的他,褲兜里永遠揣著兩部手機——一部用于家庭聯絡,一部用于24小時待命救援。
“我打小就閑不住,總愛往山野里鉆。徒步、登山、攀巖這些冒險帶勁的事兒,我樣樣都想試試,就喜歡跟自己較勁。”2012年,25歲的黃劍憑著股子闖勁,跟著戶外愛好者,足跡踏遍了湘西的群山。那時他總在背包里塞著一本《戶外急救手冊》,夜里就著帳篷燈啃書本,從失溫處置到繩索打結,學習網上教程和積累實戰摸索——起初是黃劍怕自己出事,可這個土家漢子天生熱心腸,看驢友崴了腳會蹲在山路里幫忙包扎,看見新手迷路能陪著在林子里繞大半天。
也許黃劍自己也沒想到,這份“愛管閑事”的性子,竟悄悄鋪就了他往后的人生路。彼時的他已背著登山包跑遍湘西二十多座山,自制的救援筆記寫滿三個筆記本,從“野路子”蛻變成了能徒手搭繩橋的“土專家”。
2016年7月5日傍晚,急促的鈴聲吵醒了正在熟睡的黃劍。電話那頭,車友田某的聲音帶著急切:“我的車掉進河了!水快漫到車窗了!我該怎么辦?”聽見求助,黃劍立馬起床,拿起墻角的救援繩便驅車前往。當他趕到酉水河支流雙溶灘電站的某處河灘時,暮色如墨,渾濁的河水卷著漩渦。借著月光的點點光亮,他看到一輛軍綠色的越野車半截浸在水中,車頂的人正揮舞著手臂。“水流太急,用沖鋒舟容易撞礁石!”黃劍趴在岸邊觀察片刻,扯掉上衣后說,“我水性好,帶繩下去!”話音未落,他已縱身躍入冰冷的河水。原本他打算將繩索綁在車的兩頭,用拖車的方式將車友的車從河里拖出來,但經過一次次的嘗試卻失敗了。直到第二天,當挖機將轎車吊上岸時,黃劍的嘴唇早已凍得發紫,膝蓋也磕出了青腫,他卻第一時間幫車友田某檢查著受傷情況。望著灘涂上扭曲變形的繩索,黃劍的雙手攥緊又松開。這次救援的無力感像根刺扎在了黃劍心頭——自己憑借經驗摸索的“土辦法”,在真正的危機面前竟是如此單薄。“我必須學更專業的東西。”將衣服上的水漬擰干后,黃劍下定決心。
2017年,黃劍加入湖南省山貓縱隊。這個以三菱帕杰羅車主為核心的組織,核心活動涵蓋越野探險、應急救援與公益行動,其內部的山貓救援隊更是專業承擔道路救援、自然災害響應及急救培訓等任務。此后,他主動跟著教官學習激流救援、破拆技術等,并與隊員們一起外出救援。曾經那個靠“野路子”救人的他,開始蛻變成用科學與技術守護生命的救援尖兵。此后七年間,他的足跡遍布大江南北:最北踏過漠河的雪原,最南抵達海陵島的礁石,最西到達新疆的阿勒泰。在沙漠戈壁中拖拽拋錨的車輛,在山林暴雨里背出受困的驢友,在海上風浪中接應遇險的游客,甚至他還挑戰過鰲太線,穿越過羅布泊、可可西里,阿爾金山、羌塘等四大無人區。
“現在車友們都知道需要救援,第一反應就是打給他。”資深車友王某說。每當冬季道路結冰,朋友圈總能看到黃劍發布免費救援的動態——“需要救援請致電。”
在踏梯村村民印東生的記憶里,黃劍從小就是個野小子。“他呀,爬樹能上到樹梢,下河摸魚比鴨子還游得快,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2016年,印東生的女兒患白血病住院,黃劍在村民群里第一個響應發起捐款。黃劍說:“孩子的病等不得,先湊一點是一點。”
民兵新使命:國防線上的“迷彩先鋒”
2024年,黃劍的身份又多了一重——遷陵鎮在役民兵。這個身份,讓他內心堅守的救援使命與國防責任緊緊交織。在保靖民兵訓練基地,黃劍和戰友們身著迷彩服,頂著烈日進行戰術訓練。“作為民兵,平時是民,戰時是兵,必須時刻保持戰斗力。”黃劍擦了擦額邊的汗水,眼神堅定。
在4月的全縣基干民兵整組點驗中,黃劍作為應急連的骨干,參與了防汛演練。他帶領隊員們裝填沙袋、搭建防洪堤,動作迅速而熟練。“黃劍多年來在救援中積累的經驗,讓他在民兵訓練中表現突出,”縣人武部政工科汪登勝說,“他不僅自己訓練刻苦,還主動幫助其他隊員提升技能。”
除了訓練,黃劍還積極參與國防教育活動。他多次走進保靖縣的中小學,為孩子們講述紅色故事,普及國防知識。在愛國主義教育進軍營的一次活動中,黃劍蹲下身,指著展板上的邱少云畫像,對孩子們說:“他是一名中國軍人,為了全體戰友的安全和戰斗的最后勝利,他甘愿奉獻自己的生命!”孩子們聽后稚嫩的臉上寫滿崇敬,紛紛表示要向英雄學習。
“黃劍的宣講很有感染力,”縣幼兒園園長田麗君說:“他用自己的親身經歷,讓孩子們感受到了愛國主義和國防意識的重要性。”
“救一條命,就是救一個家”:公益救援背后的堅守
“剛開始搞救援,有一次,我愛人生了氣三天沒跟我說話。”黃劍蹲在自家輪胎店的倉庫里整理繩索,手指摩挲著繩結上的磨損痕跡。他說:“她嫌我不顧家,半夜接到電話就往外跑。2019年9月,她懷著老二都快到預產期了,我卻還要出遠門集訓。”后來,妻子田甜在一次次被凌晨求援電話鈴聲吵醒后,漸漸磨煉出耐心,也習慣了。她微笑著,語氣有些無奈地說:“他愛冒險又熱心,只要他做得到,一喊就去。現在只要他安全,我都支持。”
這些年,黃劍自掏腰包購買救援設備數十萬元,他還把越野車改成了專業救援車,全家的收入僅靠他的輪胎店維系。“救一條命,就是救一個家。”這是黃劍經常掛在嘴邊的話。
頒獎禮的尾聲,女兒黃語欣仰著小臉問:“爸爸,你以后還會去救人嗎?”黃劍蹲下來,替女兒理了理被風扇吹亂的頭發,眼神堅定道:“只要有人需要救援,爸爸就會去。”
當聚光燈褪去,黃劍依舊是那個24小時待命的救援先鋒,是女兒眼中的英雄爸爸,是保靖人心中“靠得住的黃劍”,更是國防線上的“迷彩先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