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龍
這里,群山綿延、霧鎖煙橫;危崖奇崛、溝壑疊翠;云蒸霞蔚、氣象萬千。——它就在瀘溪縣的腹地,一個叫勾頭山的地方。
一條“天路”的開通,打開了這方秘境,舒卷了一幅壯美而遼闊的山水長卷。
一
碧空如洗,秋陽如瀑,長河如練。
三五好友臨時動議,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車子在平坦如砥的國道上行駛了十幾分鐘,就拐進了一條彎彎曲曲的鄉道,路面雖窄了些,但依然平整而潔凈。陽光朗朗地照著溪流、村莊和田野,田壟里新栽下了油菜苗,田埂被整修得光溜溜的一片燦紅;遠處的山谷里,悠然飄出幾縷炊煙,空氣中飄逸著星點好聞的草木煙味道。
拐過一個山彎,忽然看見前面一輛風葉車堵在那里,車上幾個人正在一點一點調整風力發電機葉片的角度,鄉道不僅彎曲而且路窄,他們調整得很費力。“看這架勢,沒有一兩個小時通不了車,還是調頭吧。”一友人說。于是,車子調頭,切入另外一條鄉道繼續前行。
這是一片葡萄基地,是當地有名的“葡萄溝”。眼前,梯地層疊、依山順勢,秋后的葡萄園陽光漫漶、色彩斑斕;空落的葡萄架一如產后小憩的婦人,顯得有點慵懶;造型奇巧的葡萄莊園掩映其間,猶如一顆顆璀璨的明珠。車子先是在村莊、田園間穿行,漸漸地向著山谷深處,向著茂密叢林深處進發,山環水繞、曲折盤纏。
一路上,野菊花開了,黃黃白白、芳香四溢;雜樹搖曳生姿,紅紅黃黃,絢爛迷人。——那云深之處,該藏著怎樣的仙境?
二
勾頭山是瀘溪的第二高峰,地處瀘溪群山深處。
從遠處看,它就像一位美女在彌漫清晨薄霧的溪谷邊梳頭,偏歪著腦袋,玉臂輕揮、素衣飄飄,對著泛著晨光的溪流照影,七百八十多米的身高使它顯得娉婷而婀娜,顯得俊秀而挺拔。所以,它原叫“髻子山”。
四下里空闊無垠,天空完整而挺展地籠罩在頭頂,藍得透明而有魔性;陽光如吉光片羽般照在群山上,沐浴著一片溫暖的紅。站在這里,但覺“峰巒如聚,波濤如怒”,似乎置身在大海里一般。青峰如筆,倒寫藍天;林木疊彩,舒展如帛。風從曠野里吹來,掠過群峰,浩浩蕩蕩、自由如風,就有種“酒酣胸膽”的舒放與快意。
天上飄著幾縷白云,揮灑著猶如幾條絲帶,輕盈而靈動;淡薄處,猶如在藍天上敷抹了一層薄粉,顯得清秀而婉約,像一首宋人小令,意境悠遠。從一處山的豁口看去,兩旁是斑斕的雜樹生花,遠處是青天的底子、流水人家,這不是美麗的畫卷又是什么?
斷崖處,怪石嶙峋、峭壁林立;山谷間,藤蘿盤繞、山線柔美。清晨,朝陽噴薄而出,云海茫茫,蔚為壯觀;傍晚,紅日西沉,漫天霞彩,瑰麗神奇、美不勝收。而在雨天呢,它又顯現出另外一份神秘、一種美,云霧在山谷里氤氳、飄逸,偶爾纏上山尖尖,綠樹、流泉、廟宇,宛如人間仙境。晨昏各有異,四季景不同。
站在山頂,我一時有點恍惚,竟然辨不清方位。在和友人一番分辨之下,才識得一邊是天橋山如龍脊橫臥,另一邊是代朝山若翠屏疊嶂,遠處是巴斗山似青螺初露。——遠方的沅水如一抹淺夢,在天際淡淡化開。
三
能進到這里,得益于那條路的開通,當地人把它稱之為瀘溪的“天路”。
這兩年,山上在實施一個投資三億多元的風力發電項目,許多設備需要通過這條路運上山去。這條新開的路從一個叫李家田的地方開始,終止于呈田,全程二十多公里。起初,這條路在村莊、田園、林地邊蜿蜒,已然顯出它不平凡的特質,待到它在山腰、在山脊線上盤旋的時候,就更顯出它的氣勢和風骨來!
這是一條尚未硬化的山路,一般有五六米寬,寬處達十多米,要在這樣的高山深谷間開挖這樣一條路,真是不容易。路基顯得很堅實,路面顯得很平整,絕非一般新開挖出來的公路可比。走在這樣一條山路上,讓人心中涌動著一種豪邁和激動。巨型電纜線靜臥在路邊,偶爾一頭鉆進草叢,時而在前面山頭顯現,你的心里會突然一驚,以為遇到了一條爬行的蟒蛇。公路像一條灰色飄帶,在高山峻嶺間盤纏,陽光如水、山嵐如鏡。
置身嶺頂,可以看到公路開挖的痕跡,那是從堅硬的山巖中一口一口咬出來的,那是踏破坎坷一點一點填充出來的!我們到時,幾名工人正在一處山谷作業,夯實一處連接兩山的路基,但見機聲隆隆、煙塵陣陣、山風裊裊。我們與兩名工人攀談了很久,說起這條路。他們說:“僅這條路,已經投入三千多萬元。”
行走間,我無意看了一眼靜止在一旁的挖掘機、鉆機,突然想到“孟姜女”的故事,說秦始皇手中有一根“管山鞭”,具有神奇的魔力,可以移山填海。可當我看到眼前的“天路”時,我想,真正的“管山鞭”應該在人們的手里,他們可以創造出許多世人意想不到的人間奇跡。——巖頭山的后面,一臺風力發電機已安裝完畢,百米多高的塔筒巍然矗立,九十余米葉輪裁云剪霧,為古老村寨注入了現代文明的脈動,讓它顯現出新的氣象、新的境界。
這里,是自然鬼斧神工與人間文明偉力結晶的圣景!
四
這條路猶如串珠成鏈一般,連接了武溪、白羊溪、達嵐、浦市等鄉鎮地域偏遠的村寨,就打開了一方秘境。這里,還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美麗。
就在勾頭山的旁邊,有一片紅楓林。這個季節,楓葉都紅了,漫山遍野、層林盡染,紅得如霞似火,紅得熱烈浪漫。山風吹拂,枝葉簇動,在冰藍的天空下,在陽光的坡嶺上舞蹈,絢爛奪目、如詩如畫,它就抵達了一種圣潔與崇高。
這里,還有一個櫻花谷。每年春天的時候,山谷間的櫻花開了,成河成瀑、如云如霧,白的似雪、粉的似霞、紅的似血、紫的如夢,橫生在懸崖上,矗立在亂石間,掩映在綠樹叢,單株亭亭玉立,叢生花團錦簇,爭相綻放、美艷絕倫。在這片花的海里,讓人有種夢幻而迷離的感覺,以為走入了錯位的時空,或是小說虛擬的場景里。
這里,還有一片茶林與竹林。茶樹粉黃的桿茁壯遒勁、青翠的葉茂密如云,生機盎然宛如圖畫;白瓣黃蕊的花素潔淡雅,宛如天上繁星。在這四溢的香氣里、如糖的蜜甜里,記掛著童年純真而爛漫的回憶。幽篁連綿數里,車行其間,但見清瑩拂頂、桿桿如旗、竹香沁心、竹韻悠長。一些新修的休閑山莊坐落在林間,門掩斑駁光影,檐掛歲月靜好。于是,一些詩句在腦海里不油然冒出:“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一條路開啟了一方秘境,也開啟了它新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