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盛斌
沈從文曾說,任何事情,都沒有天才,只有耐煩。這是他以湘西人愛講的口吻,說給后輩學子的勉勵語。
當年的他,從文學創(chuàng)作轉(zhuǎn)移到文物研究,其間,一些求學的青年學子,主動請纓到他的門下,一邊協(xié)助他整理實物、描畫圖案,一邊跟著他歷練文物學等方面的學問。一些仰慕他的后學“粉絲”,自覺拜他為師,領(lǐng)受為文從藝的門道。曾經(jīng)的青年后輩如今都成為文物文化界卓有影響的專家、學者,如汪曾祺、羅爾綱、魯雙芹等。談及既已取得的成就,他們都會不忘沈先生曾經(jīng)用這樣的樸素言語,賦予他們習已養(yǎng)成的治學和干事精神。
沈從文,本身就是一位樂于讀書、善于讀書、巧于用書、勤于著書的大師。在我看來,讀書確實需要耐煩,就是不閑瑣碎、富有韌性。常常與一些書友談到讀書的種種絮事。有個別書友說,某書從網(wǎng)點或?qū)嶓w店買來,開初還有“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感覺,但讀了幾頁、讀了幾個章節(jié)、讀了幾篇文章,就不想再讀下去了。說起原委,要么認為文章內(nèi)容寡淡不適合自己的口吻,要么認為文章虎頭蛇尾、后面的篇幅有拼湊之感,要么認為字句太佶屈聱牙讓人難以琢磨,要么認為還有其他書籍需要時間閱讀,等等的托詞表面看起來似乎令人信服,但都不是本質(zhì)。
我向來是把作者出版的書籍,當成自己出版的書籍一樣看待的,對大家、名家的著作更是敬佩有致、愛慕有加、珍惜有余。這些書籍一旦臨世,自有它們存在的理由。比如文學方面的圖書,詩歌、小說、散文等,不管是抒情狀物還是描景論事,無不凝聚作者對人生的思考、滲透對生活的感悟、融匯對歷史的解讀、映現(xiàn)對時代的良知,那是一種用文字作色繪就的圖畫,用文字作譜奏響的音樂,用文字作刀鐫刻的雕塑,用文字作臺演繹的舞蹈,對它們的閱讀,需得調(diào)動多種感官,方能領(lǐng)略其中的真意和真諦。因此,不管是歷年積存的書籍,還是新購來的書籍,我都把它們一一陳列在書柜里最顯眼的位置。時不時地目睹一下它們的“芳容”,生怕它們離我而去。
那么,讀書的耐煩到底如何去踐行?我想,耐煩首先表現(xiàn)在一種對讀書的態(tài)度。這就是不慌不忙、不急不躁,有節(jié)奏、有程序地把讀書當成一件辦事的完成過程,堅持不懈地閱讀。我個人的做法是,每年讀多少書,在先年年底就制定一個規(guī)劃,再按規(guī)劃,一次性或間斷性買來心儀的書籍。一本書,一天讀多少頁、節(jié)假日讀多少頁,也做到心中有數(shù)。因此,常常是一本書讀完了,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不禁將書從頭輕聲細響地翻到書尾,心里裊起一股舒蕩蕩、美滋滋的快意,好一會才能平靜。
其次,讀書的耐煩表現(xiàn)在為我所有、于我所用的精神。我十分贊賞“不動筆墨不讀書”的做法。購買或饋贈的書籍,既然屬于我的“精神伙伴”,在其身上,或畫上一些記號,或旁批一些文字,既是對之敬畏、愛惜所做的紋飾性、點綴性打扮,也是對自己日后附諸文字、新創(chuàng)篇什的形象性、記憶性“胎記”。我認為,一個作家、學者的成長,都離不開對先人、前人、同輩甚至后輩著述的學習借鑒和傳承創(chuàng)新。那么,在讀過的書籍中,就有自己對話的知己、需要的養(yǎng)分、靈感的觸點和思想的火花。這,自然需要耐煩地讀,甚至多讀幾次,或者間隔一些時間再次拾書捧讀。
書,讀多了,自然就有一種作文寫書的激情。每一個從事文字工作的人,大凡都是“書蟲”,愛讀書、讀好書、好書讀。耐煩,是成為“天才”的基石。只有耐煩,才能贏得時間、擠來空閑,才能拋棄雜念、專注文心,才能砥礪意志、增長學識,才能完成從讀書人向著書人的過渡,才能實現(xiàn)自己的創(chuàng)作及著述的夢想。
看來,耐煩也是每一個讀書人抵達愿景必須具有的毅力和堅韌品質(zh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