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百年酉水客棧
文/ 圖 盧瑞龍
1
這是一個陰冷的黃昏,令人懨懨。
我得信步一走,讓心情有哪怕多一丁點兒的舒展,以抵御尾隨黃昏而至的清寒的長長夜晚。
無由地又去了古鎮里耶,想來不過也是足夠鄰近,因為它于我實在已無意趣可言。
2
古街里的一個端口處,赫然聳立著一棟樓宇,其匾額曰:酉水客棧。有神色安然的本地老者告訴我,它一直就是客棧,老店了,百年未變。
在它一樓大門口的一爿面館,我曾數次吃過寬窄的面條和粗圓的米粉。我曾被它們香辣馥郁的味道滋潤,一次又一次鼓起勇氣相信美好的生活以及愛情。不過,此時,它似乎有些落寞如我。我呢,是流動的水,一路的跌宕蹉跎,而它,偉岸肅立,難不成,心里又穿過了百年云煙?
3
右拐又一條小街。頭頂是一片小的紅燈籠,又一片各樣撐開的花紙傘。透過它們看天空,便浸潤著細碎有致的妖嬈,而那烏的云層,忽忽地就添了些些的溫軟。
門戶緊密,而多閉合。三二的敞開處,又各各飄出了飯菜香與麻將聲,如此這般的煙火氣,較好地彌補了巨大的空洞,也讓我的腳步聲在人間有了回響。只是,一些檐下,停靠著各式的摩托,就像突兀的寫意,打破了字里行間的完整與平衡,糅雜且紊亂。
4
上得堤,號稱十里的河堤。
堤用火磚封砌,通高一米有六。三分之二墻處,又設置了規整的箭垛。
堤擋住洪水,也擋住了風光。酉水,在它的腳下,細細地對一片柳林傾訴著委屈,一旁的烏篷船默著,不語,偶爾,也嘆一口氣。
堤的恢宏逶迤,架不住它總體的呆滯。不過,它的路面是炒砂的平和,它讓我的步履疏密有致。可是,獨自的踟躕里,我還是想到長路,是的,長路,以及它的漫漫。
5
堤緩彎處的左下面,是古秦井。此時,它正進行著一種擴質修繕。
就在那井里,二十多年前,曾挖掘出土了三萬余枚秦簡牘,驚艷了無數專家學者的眼。
一時,盛名沖天,旅游聲喧。不過,時至今日,古鎮并沒有因此而展露新顏。歷史是歷史,生活是生活,烽煙從來未曾蓋過炊煙。
而作為半個書生,我常常思量,秦王朝,那么橫掃,那么牛逼,何如那般命短?
過去古井不遠一截,我折返腳步。委實是前面太過黑暗。緊的風,讓我生涼,而黑的暗,會讓我破膽。
我寧愿不要風度與顏面,我得盡快下堤,回到小街小巷,那里有明亮與昏黃的燈火,還有一張又一張粗陋凡常的臉面。那里是我踏實安穩的人間。
就算是青草淡淡溪水淺淡,我亦形如羊兒歸圈,魚兒得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