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沅水浦市河段飛鳥翱翔
文/麻勝斌 圖/胡靈芝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詩經·蒹葭》
初見
我是從一張照片帶來的視覺沖擊力開始知道瀘溪的。
沅水湛藍,在大地上流出完美的“Ω”形狀,瀘溪城如一扇潔凈的海貝伸入水中,城的邊沿恰好和沅水彎曲的弧度完滿重合。隔著江水望過去,只見青山夾著水道,碧水繞著城池,小城背面,枕著如駿馬奔騰的群山,高遠處,藍天如畫布垂掛。
縣圖書館洋溢著書卷清香、盤瓠大廈講述著古老傳說,以這兩棟建筑旁的轉盤路為圓心,一圈圈向江水擴散開來的建設路、屈原路、株洲路為經,如折扇扇骨聯通城內外的人民路、朝陽路、育才路、長青路、振興路、碧翠路、富康路如緯,條條大道經緯交織,樓宇和綠樹林立其間,星羅棋布。白沙大橋、鐵山河大橋分連城兩側,筆直的國道連接著兩座跨江大橋,狀如半月弓弦。
若以廣角的視域鳥瞰瀘溪,武陵山脈和雪峰山脈在這里起承轉合,地貌西高東低,自東向西南排成“川”字形。境內有大小溪河一百多條,東南沅水干流、中部武水、南部辰水、北部酉水,四條水系奔流不息,河網交織密布。水流最后都匯入沅江,滔滔水域以大江大河的氣象流入洞庭。
水資源如此豐富,瀘溪,因水而生,因水而名。作為神秘湘西的“南大門”,流淌的水脈是瀘溪的血脈和靈魂。“一山攜兩水、兩水帶三城”的獨特地形,生動描繪出“城在水中、水在城中”的瀘溪水韻畫卷。
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座被綠水青山選中的小城,被萬家燈火點亮的夜。在時間幕布后,城市的噪音被河水過濾,喧囂快速彌散。沅水的流速也慢了起來。這么一方清靜的天地,是生活于塵世之中的人們多么向往的棲息地啊。
群山、河流、田園、牧歌、儺戲、高腔、古風、新韻……一張張畫頁讓沅水這根柔和的裝訂線,臻于完美地串連線裝起來。小城在塵封的記憶里靜置。
沿“溪”行
喜歡沿著水流走,用步子去理解一灣水,一座城。
多次用腳步丈量瀘溪城,走著走著,心中所有的喧囂都隨沅水而去,通透間,就覺出這條江的好來。有這么一條水脈,婉轉繞著瀘溪城,小城就生出了許多水的韻味來,那么輕柔、那么靈動、那么從容。細細聽這座山水之城的心跳,心率剛好合上沅水的脈動。
久旱不雨,沅水水位下降,消瘦了許多,纖細如窈窕少女。我知道,只要雨季來臨,沅水就會一夜之間從苗條少女變身豐腴的美婦人,整座城市會更加靈動、飽滿、豐潤。
山與水相接、水與城相連,為瀘溪勾勒出飄著音律的五線譜,一曲曲歷史的歌謠,正沿著這條黃金水道娓娓而來。
千百年來,因為沅水、武水和高山坪古驛道這三條要道交匯,瀘溪成為人們遷徙、經商、征伐的關鍵一環。被眷顧的瀘溪,吸引了多少文人墨客駐足,又留下了多少名篇佳作。
兩千多年前,屈原腰佩長劍,乘船溯沅江而上,佇立船頭吟道:“乘舲船余上沅兮,齊吳榜以擊汰。船容與而不進兮,淹回水而凝滯。”
船到瀘溪,詩人被岸邊的這片土地吸引,泊船上岸,停留了數日。在瀘溪的日子,屈原尋訪沅水流域的風土人情,體察百姓疾苦憂患,受到山光水色和巫儺文化的熏陶,靈感泉涌而出,創作出了《涉江》《橘頌》等千古詩篇。
“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瀘溪,正是有了屈原的到來,增添了不少人文底蘊、人文靈氣和人文景觀。
眾所周知,屈原因遭貴族排擠誹謗被流放。楚國郢都被秦軍攻破后,自沉于汨羅江,以身殉楚國。
瀘溪人為了紀念屈原,把詩人路過的村更名為“屈望村”,綠草茵茵的沙洲,改名為“屈望洲”;縣城建有屈原廣場、涉江樓、橘頌塔;端午節,年年在沅水上舉行大型龍舟賽,表達當地人民對屈原的懷念和追憶。
屈原之后,王昌齡、劉長卿、楊萬里、辛棄疾、伍文定、石達開等一批文人墨客、文官武將履痕瀘溪,或歌山吟水,或抒懷寄意。
到了近代,時光來到一百多年前,沈從文離開家鄉鳳凰,在瀘溪泥堤上躺了五個晚上。瀘溪、沅水成為沈從文出發和歸來的必經之地。沈從文曾在沅水流域、瀘溪生活過一段時間,烙下了很深的印跡。
瀘溪老城里,還有沈從文眷戀的“翠翠絨線鋪”。老城武溪鎮位于沅水與武水交匯處,十字街邊一家絨線鋪里,有一個美麗的小女孩叫“翠翠”。沈從文在文中寫道“我平時想到瀘溪時,回憶中就浸透了搖船人催櫓歌聲,且為印象中一點兒小雨,仿佛把心也弄濕了。這地方在我生活史中占了一個位置,想起來使我又痛苦又快樂。”
受這里的山川美景、風土人情感染,沈從文對瀘溪、對沅水鐘愛有加,不惜筆墨、滿懷深情地贊美。寫下了《瀘溪·浦市·箱子巖》《老伴》《到瀘溪》《瀘溪的黃昏》《天明號音》《塔戶剪紙花樣》《泊興隆街》等名篇。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武俠小說大家金庸在顛沛流離之時,瀘溪的山水、瀘溪人先后兩度收留了他。為了感恩瀘溪、瀘溪人,金庸把瀘溪的山水人文融進了他的《射雕英雄傳》里,精彩描寫了郭靖、黃蓉在鐵掌峰大戰鐵掌幫,奪《武穆遺書》的故事。
如今,一代代人還在沿“溪”而行,或追憶,或探尋、或游歷……名人翹楚,流芳詠嘆,已化作瀘溪水文化的歷史記憶,傳載后世、源遠流長。
去瀘溪
瀘溪,名字里蘊含著裊裊的水氣。
因水而名的瀘溪自然不負眾望,以水的胸懷、水的氣度接納各種文化。農耕文化、盤瓠文化、巫儺文化、會館文化在這里百花齊放,交相輝映,構成了七彩瀘溪。
多彩瀘溪,總有一種色彩讓你喜歡。瀘溪的美,每一頁都值得細細品讀。
喜歡水,可以去瀘溪。這里有沅水風光帶,乘坐“辛女公主”號游輪,沿著水路觀賞“畫里瀘溪”,看鐵山古渡、響水洞、屈望灘、辛女絕壁、赤壁仙舟、箱子巖、馬嘴巖……沿著時間的長河,感受“最早的南方水上絲綢之路”,看沅水岸邊的辛女廟、盤瓠洞、還有那掛在絕壁上的神秘懸棺……
喜歡山,可以去瀘溪。天橋山森林覆蓋率達93%,可一路呼吸新鮮氧氣,到峰頂登高覽勝:東視沅陵、南攬辰溪、西觀吉首、北眺古丈,山腳下的沅江、峒河環繞,水色瓦藍瓦藍的。主峰上,古寺與道觀并存,是全國少有的佛道合一宗教場所。千年古銀杏樹長在這片佛道圣地,經歷風霜雨雪,依然郁郁蔥蔥,剛勁挺拔。
喜歡民俗,可以去瀘溪。千百年來,瀘溪各族群眾在沅水之濱共同創造美麗家園和燦爛文化。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絢爛多姿。瀘溪曾有“女兒不數紗,找不到婆家”之說,這項展現苗家兒女勤勞、質樸、愛美、奮發圖強的精神面貌的“苗族數紗”技藝,于2008年列入國家非遺名錄。瀘溪“踏虎鑿花”,這一“不用剪刀的剪紙藝術”,刀法技藝精妙絕倫,薄薄的紙樣,能裝點出濃濃的風土人情,被列入了國家級非遺名錄。還有被稱譽為“東方戲曲活化石”的辰河高腔,“永不凋謝的菊花”——菊花石雕……讓人應接不暇。
喜歡懷古,可以去瀘溪。來能灘吊橋看紅色足跡,1949年11月下旬,劉鄧大軍就是從吊橋過河挺進西南。來名列“湘西四大古鎮”之首的浦市古鎮,看江東寺、萬壽宮、觀音閣、李家書院、吉家大院、青蓮世第……從街、巷、樓、墻、磚、瓦中追溯一座古鎮的輝煌與榮光,感受滄海桑田里沉淀下來的厚重與博大。如果你還覺得不夠久遠,那就來浦市下灣遺址。讀一讀“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中國史前文明的大百科全書、中國上古人類的神秘家園”。
喜歡觀今,可以去瀘溪。沅水奔流不息,一條“母親河”滋養出瀘溪物產豐富的魚米之鄉。而今,瀘溪全面施行河長制,禁止往河里挖沙、排污,林深水美的瀘溪更嫵媚動人。越來越多的水鳥悠然棲息江面,自由飛翔在城區、沙洲和群山之間。一幅幅“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的唯美畫面,展現出瀘溪山水一體、天人合一、相融共生的城市品格。綠水青山,成為瀘溪發展的最大底氣。
夜幕降臨,萬家燈火倒映于水面上,將夜次第點亮。瀘溪,這顆沅水明珠展現出不同于白日的美艷。人到瀘溪慢慢走,水到瀘溪慢慢流,你看沅水流到瀘溪時,水面婉轉、開闊、多情了起來。
明月之下,山水之城,一條長河緩緩流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