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勝勇
今年是偉大的紅軍長征九十周年,我想起了大伯參加的兩次長征:第一次是紅二、六軍團的二萬五千里長征,第二次是八路軍南下支隊的二萬里長征 。
星星之火:擴紅參軍
1934年10月,賀龍、任弼時等領導的紅二、六軍團發動湘西攻勢,創建湘鄂川黔革命根據地,革命的火種播撒到湘西的土家苗寨。
紅軍部隊來到和龍山縣茨巖塘一山之隔的水沙坪征糧擴紅,人們奔走相告。酷愛唱歌的祖母,哼唱著蘇區流行的歌謠:“睡到半夜過,門口在過兵;婆婆坐起來,側著耳朵聽;不要茶水喝,又不喊百姓;只聽腳板響,不見人做聲;媳婦快起來,這是賀龍軍;快些吹個火,門口掛盞燈;掛在屋頭上,同志好行軍。”毅然送他的大兒子張家政參加紅軍,投身革命。
湘鄂川黔革命根據地歷時一年多,紅二、六軍團在永順、龍山兩縣戰斗379天,部隊由貴州木黃會師時的7700多人發展到兩萬多人,母親送兒子,妻子送丈夫,蘇區人民踴躍參軍。“擴紅一百,只要一歇。擴紅一千,只要一天。擴紅一萬,只要一轉 ”就是在革命根據地廣為傳唱的歌謠。
年輕的大伯在紅軍部隊擔任通訊員,往來送信,參加戰斗,數過家門而不入。大伯從莊稼漢成為戰士,在這所大熔爐接受著戰火的洗禮,在一次次戰斗中成長。
第一次長征:浴血奮戰到陜北
很快,大伯迎來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長征。
1935年11月19日,完成牽制敵人、策應中央紅軍的光榮任務后,紅二、六軍團主力從桑植突圍長征。12月8日,掩護主力部隊的紅十八師從龍山茨巖塘突圍長征。
在這支鋼鐵長城般的隊伍里,有大伯雄姿英發的身影。盡管那時候他不滿19歲,還是個沒有槍高的“紅小鬼”。
作為最后出發長征的紅軍隊伍,紅二、六軍團面臨更加危險的境地:國民黨軍隊重兵圍追堵截,地方反動武裝伺機而動、趁火打劫,部隊缺衣少食、挨餓受凍,爬雪山過草地時非戰斗減員非常嚴重。紅二、六軍團是翻越雪山最多的部隊,一個月之內翻越了十多座,在雪山地區犧牲2000多人。他們過草地時間很漫長,走了近一個月,歷程也很艱辛,各種野菜被前面的部隊食用,嚴重缺水、缺食物,走出松潘草原時又犧牲4000余人。
大伯憑著頑強的意志和堅韌的毅力,一次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勝利走完艱險的萬里長征路,于1936年10月22日順利到達寧夏西吉縣將臺堡。
第二次長征:血灑平江
抗日的烽火燃起,更加光榮而艱巨的任務等待著大伯所在的紅二方面軍。
1937年,日寇侵華。紅二方面軍改編為八路軍120師,大伯編入359旅。9月,在王震的率領下東渡黃河,開赴山西抗日前線,打了多個勝仗,開辟了抗日根據地。大伯和他的戰友拿著簡陋的槍械,和裝備精良的日軍浴血奮戰,殊死搏斗。在戰火與生死的考驗中,大伯從戰士一步步成長為連指導員。
從1940年底開始,359旅奉命進駐南泥灣,開展大生產運動,實行生產自給,減輕人民負擔。他們用雙手和汗水,將荒無人煙的南泥灣變成了“陜北好江南”,勝利完成黨中央交辦的光榮任務。
一別多年,大伯在陜北時候給家里寫過一次信,講到南泥灣大生產,報了平安。祖母日夜思念著她的大兒子,可盼來的卻是大兒子犧牲的消息。
1944年下半年,日軍向粵漢和湘桂鐵路沿線的國民黨軍發動進攻,國民黨軍節節敗退,湘、粵、桂等省大片國土淪入敵手。為加強華南的抗日力量,開辟五嶺抗日根據地,中央決定以359旅組成南下支隊,創立湘鄂粵抗日根據地,護送一批干部到南方開展工作,以便將來配合全國的戰略反攻。
南下支隊自1944年11月9日從延安出發,轉戰陜西、山西、河南、湖北、湖南、江西、廣東、甘肅八省,途經100多個縣。1945年8月29日奉命北歸,歷時近一年,于1946年9月29日勝利返回延安,受到黨中央和陜甘寧邊區人民的熱烈歡迎。
南下支隊此番遠征,時刻處于緊張的戰斗狀態,沖過敵人的100多道封鎖線,其中較大的戰斗就達74次之多,不僅大大打擊了日偽軍,還多次粉碎了國民黨軍的圍攻和阻攔。南征行程達二萬多里,南下支隊出發時5000余人,返回延安只剩下1414人,堪稱悲壯的血染之旅。毛澤東同志高度評價其為“我黨歷史上的第二次長征”。南下支隊政委王首道在《憶南征》中寫道:“這支英雄的勁旅不畏艱險,所向披靡……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做出了杰出的貢獻,在中國革命史上寫下了光輝的一頁。”
南下支隊回延安時,參加過南泥灣大生產的3800名戰士僅剩833人,在南征途中犧牲2967人,大伯就是其中一員。
那是1945年3月26日,南下支隊主力幾經周折進入湘北重鎮平江縣城。平江盤踞著國民黨的多個部隊,戰斗頻繁而激烈。
支隊司令部直屬偵察連作為部隊中的精銳,每次戰斗都執行著最危險的任務。作為指導員,大伯總是身先士卒,沖鋒在前。在與敵人的一次遭遇戰中,子彈打中了他的要害部位,大伯永遠閉上了眼睛,生命定格在三十歲,他的鮮血灑在了平江這塊熱土上。
十多年南征北戰,大伯甚至沒來得及結婚,留下子女。他有弟弟妹妹五人,出發長征時,小弟也就是我父親(同母異父)才一歲多。雖然侄兒男女有四十余人,但都沒有見過他,這無疑是非常遺憾的。
大伯犧牲79年后,我來到岳陽市平江縣檔案館,想找到大伯當年戰斗的印記。紅色展廳里,戰功卓著的南下支隊赫然在目。大伯雖然沒有留下照片,但他的名字永遠留在了平江縣烈士陵園。
大伯的名字還留在龍山縣烈士陵園,留在湘鄂川黔革命紀念館,留在州縣檔案館的《烈士名錄》中。他的革命精神永遠激勵著我們前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