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紅
謝鑒,字少韞,保靖縣晚清才女。其名芳澤遠播,同治版《保靖縣志》、清代張修府所輯《小瑯環詩錄》都記載了她的事跡。謝鑒著有《苦吟余稿》,《湘上詩緣錄》收錄其詩作四首,令后世得以了解這位才情兼備的女子。
保靖謝家可謂書香門第。謝鑒的父親謝學元,字嘵芙,道光壬辰科舉人,后官至直隸知縣。在父親的影響下,謝鑒自幼便熟稔閨閣之禮,舉止嫻雅,更兼書畫雙絕,才華出眾。
張修府在其所作《謝貞女詩》中,對謝鑒的才華給予高度評價:“十三才有余,黃絹摛新藻。書學衛夫人,裁詩勝左芬。六法更天授,斑管驅煙云。”因謝學元在北方直隸地區任職,謝鑒從小就隨父親舉家遷徙,一同北上。
謝學元在為女兒挑選夫婿時,看中了同縣的羅承瀚。羅承瀚品行敦厚,《保靖縣志》記載其“好古勤學,性孝謹”。公元1858年(咸豐八年),謝家母女回到保靖,滿心歡喜地籌備婚事。然而世事無常,就在婚禮即將舉行之際,羅承瀚的母親不幸離世。作為廩生的羅承瀚只好守三年之喪,推遲婚期。
在接下來的幾年里,盡管謝鑒與羅承瀚同住一城,甚至為鄰,但由于封建禮教的束縛,他們卻難以像普通情侶那樣朝夕相處,共訴衷腸。有詩句寫道:“摽梅亦何悲,夙世同心誓。同心兩鴛鴦,梁鴻待孟光。”
公元1861年(咸豐十一年),羅承瀚喪期未滿,他的父親也去世了。羅承瀚因此備受打擊,苦心孤詣地處理喪事,不久便因過度憂勞而病危。謝鑒得知后,隨即跟隨母親前往探望,不料竟成永別——羅承瀚在那年的十一月初一不幸去世。謝鑒伏地痛哭至昏厥,許久才蘇醒。當夜,她又在靈前痛哭,悲痛欲絕。
自那以后,謝鑒立下重誓,此生再不談婚論嫁,毅然決定以羅承瀚兄長羅承淦之子芳堃為嗣,視如己出,親自撫養。她在生活極其困難的情況下,還收集整理羅承瀚的詩作,以《異香齋遺詩》為名刊出。
謝鑒不僅女工精湛,詩詞歌賦與繪畫也造詣非凡,尤擅長中國畫六法,構圖巧妙,筆墨酣暢,色彩雅致,用水靈動,立意高遠。然而自羅承瀚離世后,面對求畫之人,她總是以未亡人之身不宜展露筆墨為由,婉拒了所有的請求。
屋漏偏逢連夜雨,謝鑒養子芳堃早早夭折,這使得她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她的才情與遭遇令遠近之人無不為之動容。此事傳至鄰縣龍山,民眾深感同情,紛紛伸出援手,共籌集銀數百兩以助其渡過難關。據《龍山縣志》記載,清代龍山全縣的秋糧稅僅為84.195兩。由此可見數百兩不是一個小數目,足見大家對謝鑒的喜愛。然而,命運并未因此對她有所眷顧,三十三歲那年,謝鑒帶著無盡的堅韌與哀愁,悄然離世。彌留前她燒掉了所有的詩畫,并寫下《絕筆》云:“柏舟歌罷返蓬山,海闊天空任往還。攜去書圖并詩稿,不留遺恨在人間。”讀之如猿啼鶴唳,令人凄惻。
謝鑒與羅承瀚的詩皆可誦,附錄幾首,供大家欣賞。
謝鑒《春日即景》云:萬里春光卷畫簾,桃花含雨柳含煙。無端最是愁難遣,獨立東風聽杜鵑。《病臥》云:草堂病臥已經旬,瘦比黃花不染塵。何必癡心尋藥餌,此身原是未亡人。
羅承瀚《保靖梳妝樓》云:彭氏早無土,猶存侍女樓。美人多剩跡,蠻吏亦風流。花落月空好,鳥啼樹欲秋。至今香草色,猶帶玉顏愁。《三侯廟》云:萬縷蠻煙一戰收,百年廟貌大江頭。弟兄難得皆名將,士女都來拜故侯。灘水走雷龍欲起,山峰立劍樹常秋。遷陵聞說英靈在,鐵馬金戈夜夜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