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駿峰
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形狀像個紡錘,東西寬約170公里,南北長約240公里。最北端與湖北省交界,最南端與貴州省接壤。
最南端的邊界村落叫茶坪界,位于鳳凰縣九重巖省級自然保護區內。九重巖是湘貴兩省分水嶺,最高海拔930米,山分九層,每一層垂豎有數十米高的絕壁,所謂山脈如龍,巖生九重,因此得名。
茶坪界在高山頂上,行政上屬鳳凰縣茶田鎮塘坳村管轄,從茶田鎮區過去近50里,途中先要經過貴州省銅仁市云場坪鎮。與云場坪接壤的是茶田鎮禾會村,下面有個自然寨叫麻子坳,當年修建有一個小型水庫叫禾穗水庫。本地口音將“穗”讀作“會”,所以地名寫成“禾會村”,其實應該是“禾穗村”。
沿水庫右側公路一直往深山里走,翻過一座山坳,下到谷底是茶坪界林場場部。緊接著又上坡翻山坳,這個山坳叫“竹坳坡”,公路左邊小石峰上有林場修建的瞭望臺,爬到頂上放眼四望,方圓數十里內無限風光盡納眼底。尤其向西望去,高山大谷,重巒疊嶂,莽莽蒼蒼直接云天。視線轉向南邊,峽谷深邃,一條水泥公路從谷底向峰頂爬升,九曲十八彎,轉折盤旋如長龍。在整個茶坪界林場,竹坳坡瞭望臺是最佳觀景點。
翻過第二個山坳,公路在懸崖底下穿行,雖然驚險,但絕壁如削,石縫中野樹叢生,風景特別美麗。十多分鐘后下到谷底,公路一分為二,左走新地溪,右走茶坪界。新地溪和湘西所有村寨都不一樣,清一色20世紀70年代修建的青磚大瓦房,墻上保留有許多1976年至1978年左右刷寫的標語,也是在湘西其它村寨未曾見到過的。這個寨子1972年曾遭遇一場大火,重建家園時,在政府支持下,村民舍棄傳統木屋,全部改建青磚瓦房。想要了解20世紀70年代末的農村磚房是什么樣式,新地溪是非常好的標本,甚至可能是全湘西獨一無二的標本。
上茶坪界的坡腳處,溪岸邊有一戶人家,主人姓曾,將近八十歲了,身體硬朗,精神矍鑠,與老伴兩人守著老屋,每天仍上山砍柴,下地干活。老人介紹說,他們家原先住在茶坪界,1978年搬到山下來的。當時一無所有,白手起家,自己燒磚燒瓦,自己當泥水匠,修了五間兩層樓高的大紅磚房。這房子確實修得大,五間正房依山面水,坐西北朝東南,左右各有三間廂房,整體布局呈“冂”字形,站在庭前仿佛置身北方的大宅院里。
老人有三個兒子,都在外面做事,逢年過節才全家團聚。還有三個孫子,都是大學生。這是湘西州最南端,距離鳳凰縣城有百余里,即使已通公路,說極偏僻仍不為過。然而大山里飛出金鳳凰,一戶普通農家出了三名大學生,確實讓人敬佩。我開玩笑說:“這要放在古代,您老就是戲文里唱的,一門三進士啊。”老人開心地直樂呵:“我那孫女是真有本事,前年貴陽法院招考,只要五個人,她考得筆試第二名,現在那邊上班呢。”聽說我要上茶坪界,老人說:“那上頭景色好,從村子往東沿山路步行一千米,全是竹海,站在山梁上可看得非常遠。南面盡是陡峭山崖,下頭峽谷里是錦江,屬貴州省銅仁市漾頭鎮的地盤。”
上茶坪界的公路沒有安裝護欄,坡高路陡彎多,提心吊膽之余又覺得很有挑戰性。山頂上的寨落已顯破敗,雖然有好幾棟樓房,但鶴立雞群挺立在老舊腐朽的木房子中間,更加映襯出整體的光景凄涼。全寨原有四五十戶人家,后面搬的搬、走的走,如今只剩二十多棟房屋。寨子田地稀少,沒見有到溪流山塘,四面山嶺全是青翠竹林。
沿山路東行一千米,果然都是竹海,視野開闊,風景這邊獨好。有小路下大灣垅到漾頭,或走銅相溪去麻陽縣郭公坪鎮。山路經常有人行走,兩邊橫生的野竹、雜木、荊條,都清理得干干凈凈。其中有很長一段頭頂竹影茂密,行走時仿佛穿越時光隧道。
茶坪界全寨姓曾,祖先于明朝初期江西填湖廣時從江西遷來湖南。先是定居麻陽縣蘭里村,后搬到九重巖。
除了茶坪界,塘坳村下面還有5個自然寨,分別是新地溪、塘坳、茶園坪、銅相溪和干溪坑。這5個自然寨據說都是蔣姓,也是從江西遷來的,不過湘西村寨大多如此傳說,有不少是受外來文化影響牽強附會,根源究竟如何,需要認真考證。新地溪和干溪坑坐落峽谷深處,其它寨子均在高坡上。6個自然寨,有兩個以茶為名,說明過去這山上多茶樹。而且地名叫茶園和茶坪,那是種植面積上了一定規模的。
塘坳村2016年被列入第四批中國傳統村落名錄,寨子非常漂亮,村前村后古木環繞,有成片的百年楓香林,這個季節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掩映著幾十棟古色古香的青瓦木屋,觸目所及無不充滿詩情畫意。秋山秋水秋色好,讓人貪看美景自忘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