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淵
風過鳳凰,攜了熟香。
不是一縷,是滿坡滿谷的濃。菖蒲塘的獼猴桃在藤上笑,臘爾山的稻穗壓彎了腰,兩林鄉的烤煙曬出了金,黃沙坪的秋桃紅透了皮。天是透藍的,云像棉絮飄得慢,腳下的土地軟乎乎的,藏著一整年的力氣——這便是鳳凰的秋,是豐收的秋,是讓人心里發暖的秋。
菖蒲塘:果掛枝丫香滿院
秋到菖蒲塘,果香惹人醉。
獼猴桃架比人高,藤葉間藏著圓滾滾的果。綠的裹著絨毛,像剛睡醒的胖娃娃;黃的透著亮,表面泛著陽光的暖意。果農阿婆挎著竹籃,指尖碰過果面的絨毛,“唰”地摘下來:“今年雨水勻,果子又大又甜。”
籃子滿了,往院里運。院角的梨樹上,果子更熱鬧。青的泛著白,黃的裹著蜜,風一吹,梨葉“沙沙”響,果子便晃悠,像怕人看不見似的。阿婆踮著腳摘梨,手剛碰到果柄,“咚”一聲,梨就落進籃里:“這梨不用洗,擦把臉就能吃,脆得很。”
我嘗了一口。梨汁順著喉嚨滑下去,甜里帶點清潤,像把秋的涼都化成了暖。院里的竹筐堆得滿,有裝獼猴桃的,有裝梨的;快遞車停在門口,師傅正掃碼:“昨天發了兩百箱,今天還得裝三百箱,都是等著嘗鮮的。”阿婆坐在門檻上笑,手里剝著獼猴桃:“去年賣了五萬,今年能多賺兩萬,孫兒們的學費不用愁了。”
臘爾山:稻浪翻金魚滿田
在臘爾山的村寨里,路兩邊的稻子連成片,像鋪了滿地的金。
風一吹,稻浪“嘩啦啦”地涌,穗子碰著穗子,響得熱鬧。農民阿叔站在田埂上,手里攥著稻穗,指尖捻著谷粒:“你看這粒,飽滿得很,今年畝產得有一千二。”
收割機“突突”地進了田,輪子壓過田埂,稻穗被卷進去,“唰唰”地脫粒,金黃的谷粒順著管道流進布袋。阿叔跟在后面,時不時拍一下布袋:“沉!這袋得有百來斤。”田埂邊的水溝里,鯉魚擺著尾,濺起細水花,阿叔指著水面:“稻里養了魚,稻熟了魚也肥,晚上抓兩條燉個湯,鮮得很。”
有小孩在田邊跑,手里舉著稻穗:“爸爸,你看這穗子,能串成項鏈!”阿叔笑著罵:“別糟蹋糧!”手卻沒攔著,任由孩子把稻穗舉得高高的。陽光灑在稻穗上,谷粒閃著光,孩子的臉也亮堂堂的。
我蹲在田邊,摸了摸稻穗。穗子沉甸甸的,谷粒硬邦邦的,掐開一粒,米芯白得透亮。“這米煮出來香,燜飯能多吃一碗。”阿叔蹲下來,和我一起看稻浪,“以前種稻靠天,現在有技術員來指導,種的是優質稻,收割后直接有人來收,不用愁賣。”風又吹過,稻浪再翻,阿叔的聲音混在稻聲里:“今年能存點錢,把家里的廚房翻新一下。”
兩林鄉:煙曬成金笑滿房
兩林鄉的烤煙房,老遠就能聞見香。
不是花香,是煙葉烤透的焦香,混著陽光的暖。走進集中烤棚,煙葉鋪得滿,一片一片金黃金黃的,像剛從太陽里撈出來的。鄉親們都在整理烤好的烤煙,分揀、捆綁,動作井然有序。
阿姐的手很巧,十指翻飛,煙葉在她手里似乎都靈動起來:“你看這顏色,黃澄澄的,說明烤得好。”
烤房里更暖,架子上掛滿了煙葉。阿姐進去翻了翻:“今天這一棚也能出房,今年烤了八十擔,能賣四萬多。”
她的男人在旁邊捆煙葉,繩子繞了兩圈,“啪”地系緊:“以前種煙累,現在有智能烤房,用生物質燃料,不用熬夜守著,省力多了。”
阿姐笑著接話:“娃在縣城上學,周末回來能吃頓好的。去年給他買了自行車,今年想給他買個平板,方便學習。”曬場上的陽光正好,煙葉的香飄得遠,兩口子的笑聲也跟著飄,落在滿場的金黃里。
黃沙坪:桃紅滿枝甜滿口
千工坪鎮的黃沙坪村,秋桃正熟。
桃樹種在坡上,枝丫伸得遠,果子紅撲撲的,藏在葉間,像掛了滿樹的小燈籠。阿公扛著竹籃,順著坡往上走:“這桃又脆又甜,個頭還大。”
他伸手摘桃,手剛碰到果子,“咚”一聲,桃就落進籃里:“你看這桃,皮薄得很,咬一口汁水能流到手腕。”我拿了一個,擦了擦,咬下去——甜!是那種濃得化不開的甜,還帶點淡淡的酸,像秋的味道,不烈,卻讓人記牢。
阿公的籃滿了,往下運。坡下的院里,媳婦正把桃裝盒:“昨天有人來買,說這桃比城里的甜,今天訂了五十盒,得趕緊裝。”阿公坐在院門口,抽著煙,看著滿院的桃:“今年又是一個好收成。”
風從坡上吹下來,帶著桃香,阿公的煙圈慢慢飄,落在紅透的桃上,落在滿院的笑聲里。
秋滿鳳凰:土地不負趕路人
走在鳳凰的秋色里,到處是活氣。
田埂上的狗尾草,搖著毛茸茸的穗;路邊的野菊,開著黃燦燦的花;村口的老樹下,有人在曬玉米,玉米粒“嘩啦啦”地響;院里的雞,啄著掉落的梨渣,“咯咯”地叫。天很藍,云很輕,風很軟,土地很實——這是大自然的饋贈,是土地的溫柔,是農民的汗水換回來的甜。
我想起小時候,跟著外婆在田里摘菜,外婆說:“土地不會騙人,你好好待它,它就給你好收成。”在這樣的秋色里,我忽然懂了這話。菖蒲塘的果、臘爾山的稻、兩林鄉的煙、黃沙坪的桃,都是土地給的答案,是農民用一整年的辛苦,換回來的歡喜。
夕陽西下時,我往回走。遠處的村莊亮了燈,田埂上的人影慢慢歸,稻浪還在翻,果香還在飄。風里傳來農民的笑,混著飯香,暖得人心顫。
鳳凰的秋,是遍地金香的秋,是滿村歡顏的秋,是讓人愛著土地、愛著農村、愛著這人間煙火的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