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發現背后的故事”主題座談會現場。
團結報全媒體記者 石健 彭寧 田華
2002年夏天,隨著里耶古城一號井的發掘,近3.8萬枚秦簡重見天日,震驚世界。這場考古盛宴的背后,是無數考古人用青春與熱血譜寫的傳奇。
10月28日,里耶古城(秦簡)博物館、里耶古城遺址提質開放儀式暨專題研討會期間,當年發掘秦簡的考古專家們回到里耶,重聚一堂,共同回憶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
驚世發現:井底沉封的文明碎片
現任湖北省荊州文物保護中心主任的方北松,是當年考古隊的一員。當一號井的淤泥被層層剝離,一眼望去,他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密密麻麻的簡牘被淤泥包裹,數量遠超想象。這些簡牘的清洗工作異常艱難,但經過精心處理后,簡牘上的墨字清晰如新,色彩如昨。
“用于制作秦簡的木材,品種豐富,有杉木、松木等。在南方潮熱氣候中,這批簡牘得以完整保存下來,使其更顯珍貴。”方北松回憶道,“震撼我的還有里耶秦簡的內容,記錄了秦朝基層社會的方方面面。它們不僅是文物,更是活的史書。尤其是那枚九九乘法口訣簡牘,和我們小學時讀到的幾乎一模一樣。”
憑借經驗,他與同事們意識到這將是“中國考古史上最重要的發現之一”。
搶救挖掘:用最笨拙的方法創造奇跡
一號井深十余米,被垃圾填埋,井壁因雨季滲水隨時可能坍塌,安全隱患大,其發掘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
挖掘時,文物與簡牘混在一起,難以分辨。來自湘西州文物局的龍京沙與團隊成員,冒險下井,用手捧出淤泥。“不能使用手套,否則會影響觸感,進而影響對地層的判斷。”龍京沙回憶道,“因簡牘與其他文物混在淤泥中,手經常被尖銳的石頭和金屬劃傷,傷口化膿仍要堅持挖掘。”記錄工作只能在吃飯時間進行,文物小件的清理則安排在晚上。正是龍京沙所說的“笨拙”的挖掘方法,卻創造了幾無斷簡的奇跡。
現已退休的龍京沙仍在為考古事業忙碌,他說:“對子孫們,我可以光榮地說,一號井的泥土里留有你們爺爺的DNA。”
簡牘解碼:統一進程中的基層鏡像
整整27天,考古隊員輪班作業。來自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的專家張春龍與隊員們一道,首先根據地層順序對出土的簡牘逐一甄別、編號,確保出土順序不亂,然后再根據文字信息內容分類,內容涵蓋教育、醫藥、食物、官署工作記錄和私人書信等。
最終,三萬七千余枚簡牘被提取,為研究秦朝歷史提供了寶貴資料。這些簡牘不僅填補了秦朝地方行政的空白,更揭示了秦朝基層社會的真實面貌。
張春龍印象最深刻的是一枚記錄了洞庭郡衙署上報當地百姓“叛亂”內容的簡牘,他說:“這說明國家統一進程中的曲折與不易。”他認為“里耶秦簡是人類文明存續的關鍵文化節點,也是研究東方文化的學者繞不過去的核心文獻”。
二十年回望:從考古現場到文化地標
2002年至2006年的5年間,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的柴煥波幾乎是駐扎在里耶,對古城進行搶救性發掘保護。20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回到里耶。
“里耶變化很大,我一時都沒緩過神來。直到晚上聽到歌廳里有人唱《霸王別姬》——這是我們考古隊員當年都喜歡唱的一首歌……這才瞬間穿越,回到20年前。”如今,看到里耶古城(秦簡)博物館和遺址公園提質升級,煥新重啟,又與當年同一口井里的“戰友”重聚,柴煥波格外激動,他說:“里耶秦簡的出土,影響不僅是當時的,而且是現在的、未來的,想到這一點,倍感欣慰。”
在柴煥波眼里,博物館改擴建得非常好,具有大館氣質,古城老街建設、燈光設計與八面山風景都很美,凝聚了大量心血。他鼓勵來自各界的年輕學者們一定要有信心、決心,努力研究、思考,進入核心問題,追求永恒價值,把里耶博物館打造成一級博物館,把里耶打造成知名的旅游目的地與文化地標。
里耶秦簡的發掘者們、里耶古城的守護者們,用雙手捧出的不僅是簡牘,更是中華文明的接力棒。他們的努力與堅守,不僅改寫了秦朝歷史,更讓我們看到了考古人守護文明的執著與擔當。
站在新的歷史起點,里耶古城遺址與秦簡的故事仍在繼續。這些泥土下的文明密碼,正等待著更多人去解讀、去傳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