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湘西的土家族、苗族群眾愛唱山歌,他們往往就地取材、信手拈來,唱得通俗率性、朗朗上口。圖為保靖縣呂洞山鎮夯吉村苗族婦女在比唱苗歌。 龍清彰 攝
石遠定
張三姐,保靖縣六都阿著寨(今葫蘆鎮國茶村阿著寨)人,保靖縣四都印山臺(今葫蘆鎮新印村印山臺寨)周大茂之妻,清末民初著名女歌師,在保靖、古丈、吉首、瀘溪諸縣交界地區負有盛名,人稱“鐵枕歌師”,意思是說她歌藝超群,像鐵匠打鐵用的鐵枕,生鐵熟鐵放在上面,盡你打鐵人使力氣,打到你手破錘子爛,也無損它半根毫毛。與她同齡的無數歌郎,都以能和她對歌而感到驕傲、榮幸,為她的一生留下了傳奇……
智對張明孝
古丈縣熱答樹有個老歌師叫張明孝,聽人說印山臺出了一個張三姐,高山打鼓名聲大,厲害得很,便慕名而來。他在朋友的指點下,在張三姐的必經之路龍洞坳等張三姐,要和她對歌。
不多時,從山上來了一伙婦女,嘰嘰喳喳到這有水有風蔭涼的地方歇涼。領頭的一個穿著青褲藍衫,頭戴黛色的絲帕,左手撐一把青陽傘,右手拿一把棕葉扇。知情人告訴張明孝說:“這領頭的那一位,就是著名的‘歌娘’張三姐了。”張明孝見張三姐來,計上心頭,以高懸在絕壁頂上的棉藤花為題,唱道:
高巖龍洞吊棉藤,
棉藤開花像明燈,
風吹燈動藤也動,
藤動燈來燈動藤。
張三姐一聽,知道是來考她的歌才的,于是,朝山下密密麻麻的苗寨看去,隨即答道:
葫蘆苗寨坐苗人,
苗女挑花繡苗裙,
走路人動裙也動,
人動裙來裙動人。
張明孝聽了,一時想不出更好的歌來再對,只得連連稱贊,夸張三姐高才。
張明孝是當地出名的歌師,以幽默詼諧著稱,這次輸給張三姐,嘴上不說,心里很害羞。無可奈何的是,張三姐與他同姓,有些歌是不能唱的。后來,經過幾番打聽得知:張三姐原是石家女子,三歲隨母下堂,來到阿著張家,才改名叫張三姐的。于是,張明孝決心戲一戲張三姐,把面子贏回來。
一天,張明孝與張三姐機緣巧合在古丈默戎三岔河相遇。張明孝看張三姐背著女兒,心生一計,唱道:
今日行走三岔河,
你姣背個妹佗佗,
不像張來不像李,
恰是我郎脫的殼。
張明孝想占張三姐的便宜,張三姐當然不能善罷甘休,想也不想順口回唱道:
今日來到三岔河,
細兒小女愛攆腳,
一母只生倆兄妹,
不像哥哥像哪個?!
張三姐把張明孝比作自己的兒子,對得張明孝無地自容,只好認輸了事。
兩戰石瑞卿
石瑞卿是溪州鄉(四都)錫鐵坪人,少年飄蕩江湖,喜歡結交歌友,成家以后一邊牧鴨一邊唱歌,日子過得十分瀟灑。
一天,石瑞卿在麻陽杜塘坪溶里放鴨,張三姐來給插秧人送午飯,無意中腳踩滑巖摔了一跤,白米飯撒得泥路變白。石瑞卿見狀,唱道:
太陽當頂半日中,
三姐這飯到田溶。
失腳踩錯滑巖板,
跶(摔)破紅花碗一重。
張三姐因腳滑撒潑飯、摔破碗心中痛惜,聽到石瑞卿不僅不同情還調笑,心中有些惱火,開口就回懟道:
跶(摔)破紅花碗一重,
害郎吃飯用手捧,
索性倒進巖槽里,
橫來順去讓你拱。
眾人聽了,忍不住一陣哄笑。
張三姐忙著回家重新煮飯,沒有心事再對,就急匆匆走了。
轉眼間,一年的陽春收割進倉了,八月的田野,只剩些晚收的稻草。石瑞卿將鴨棚搭在尖巖坪的路邊,鴨浪篙插在形若荷色的大田——荷色田坎上,任鴨子滿田去游,自己躺在鴨棚里休息。張三姐去木耳寨從這里路過,看到石瑞卿躺在鴨棚里,就唱道:
先前是個大角色,
如今搞爛做鴨客,
浪篙插在田坎上,
睏在棚里像懶蛇。
石瑞卿爬起來,看是張三姐,立馬來了興趣,調侃道:
田也少來土也窄,
過的日子好造孽,
你姐就要把月坐,
要顆鴨蛋都未得。
按照當地習慣,婦女坐月只吃雞肉、雞蛋,不吃鴨蛋,石瑞卿占張三姐的便宜,假設自己是張三姐的姐夫,說你姐就要坐月子,家里什么都沒有。張三姐一聽,思路越發敏捷,隨機應變地答道:
我家嫂嫂你家姐,
當真今年要坐月,
看月你背鴨蛋去,
笑你大舅舍不得。
石瑞卿也不慌不忙答道:
要講舍得舍不得,
姣把眼光看遠些,
當初你家去過禮,
我把三千當八百。
石瑞卿用往日的“過禮”來擋今日的“看月”,用“三千”的男子身價來換取過“八百”的女命“禮價”,來解說自己慷慨大方,叫張三姐潑水不進。可是,這位才華出眾的三姐姐眼睛一眨就對出來了:
瑞卿是個扯夸客,
在我面前充角色,
那回打你門前過,
屋上蓋的芭蕉葉。
石瑞卿見張三姐換了話兒,也轉過門道,情意綿綿地唱道:
那回我去把你接,
好像嫦娥來奔月,
火炮連天賓客到,
吹吹打打幾鬧熱。
張三姐回答道:
那日幫忙接你姐,
一樣嫁妝都未得,
一根索子交給我,
世人笑我像牛客……
兩人越唱越起勁,唱也唱不完,引來很多人圍觀,這時,遠方傳來一聲叫喊:“石鴨客,快些呀,‘崗狗子’(狐貍)下田咬鴨子了,快些趕呀!”
石瑞卿一聽,慌了,拿起浪篙就追,而張三姐也搖風打扇往木耳寨走去……
出的謎語成經典
張三姐多才多藝,不僅歌唱得好,謎語也出得好。其中一個是這樣出的:
一根竹子半天高,
不沾泥土長成苗,
五湖四海它都到,
風吹不動半分毫。
這個謎語出得妙,妙就妙在一開始就讓人猜是竹筍,其實不是,是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