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紅二、六軍團軍服史

紅軍被服廠工人田三元用過的剪刀。 塔臥湘鄂川黔革命根據(jù)地紀念館 提供

紅軍第一套軍服,實物在福建省龍巖市古田會議紀念館。 網(wǎng)絡圖

紅軍時期軍服樣式。 網(wǎng)絡圖
彭治順
這不是一把普通的剪刀,它是一把生銹的裁縫剪刀,原主人是紅軍被服廠工人——塔臥人田三元。它靜靜地躺在永順縣塔臥鎮(zhèn)的湘鄂川黔革命根據(jù)地紀念館中,其文物檔案記載如下:
年代:土地革命;尺寸:長25厘米,寬7.5厘米,柄長11.5厘米;重量:320克;質(zhì)地:鐵;級別:三級。
衣食住行,衣排第一。紅二、六軍團是如何解決穿衣問題的呢?本文試圖從以下角度揭秘紅二、六軍團軍服史,介紹田三元等人為紅軍制作軍服的故事。
紅軍第一套軍服誕生
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一套正式軍裝于1929年3月,在福建閩西長汀設計并制作而成。軍裝的上衣是中山裝式樣,正面共有四個口袋,衣領上鑲有兩塊紅布做的紅領章,領章四周繡一圈黑邊;褲子是半長的闊腿樣式,配有一副綁腿;軍帽參照列寧戴過的八角帽式樣,上面綴著一顆布質(zhì)紅五角星帽徽。為什么在紅領章的四周要繡著黑邊呢?因為當時是列寧逝世五周年,黑邊是為紀念列寧而設計的,這也是紅軍軍裝史上唯一的一次在領口上面的紅領章繡黑邊。
1931年11月,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在瑞金成立。紅軍中央軍事政治學校俱樂部主任趙品三根據(jù)劉伯承指示,仿照國民革命軍軍服式樣將上衣改為前開襟敞袖口,考慮到紅軍要經(jīng)常在山地行軍作戰(zhàn),灰色在山區(qū)不容易暴露目標,所以紅軍的軍裝、帽子和綁腿都選用灰布制作。上衣為中山裝,下衣為西裝褲。軍衣領上縫兩塊紅布領章,象征紅旗普照全國。軍帽仍用大八角式列寧帽。但因帽角太大,不適合中國人的臉型,趙品三就把軍帽改為“小八角”,帽中央縫上一顆紅布五角星,象征工、農(nóng)、兵、學、商團結一心向革命。
趙品三設計的軍服經(jīng)過試穿后,劉伯承看了表示滿意。他認為這套服裝美觀、大方、實用,就指示紅軍學??倓湛崎L楊至誠給學員每人做一套。不久,中央蘇區(qū)各部隊紛紛效法紅軍學校,穿上了這種式樣的軍裝。從此,紅軍有了自己統(tǒng)一的服裝。以后,各根據(jù)地紅軍的服裝逐漸統(tǒng)一。趙品三設計的這套紅軍軍服,成為典型的紅軍軍服。
紅軍軍服在制作時,各蘇區(qū)的物質(zhì)條件不同,樣式、布料、服色都有較大差別。這一時期,紅軍各部隊軍服的顏色有灰色、青色和藍色。如紅二軍團紅七師是灰色軍服,紅八師是青色軍服,紅九師為藍色軍服。紅軍的軍帽差異就更大,有八角帽、六角帽,還有學生帽。鞋子的差別也很大,條件好的是布鞋,條件差的是草鞋。由于紅軍主力(除陜北紅軍外)基本都活動于長江流域,加上條件限制,紅軍服裝沒有冬夏服之分。女紅軍軍服與男紅軍軍服一樣。
紅二、六軍團軍服來源
紅二、六軍團軍服主要有以下幾種來源:
1.繳獲
由于當時布匹少,無法滿足部隊標準軍裝所需,所以紅二、六軍團穿戴得比較雜亂。在塔臥成立的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四分校的教員陶漢章是從湘贛邊區(qū)革命根據(jù)地參加紅軍的紅小鬼,入伍時只有15歲,17歲便來到塔臥。他是一個讀過書的中學生,在紅軍隊伍里算是文化程度比較高的知識青年了。他雖然當了幾年紅軍,1935年紅軍打下津市后才給他正式發(fā)了一套新服裝。平常的衣服,全是靠打仗時繳獲和收撿國民黨部隊的服裝來裝備自己。
1935年8月底,紅二、六軍團先后攻克石門、津市、澧州(今澧縣)、臨澧,紅二軍團第四師占領津市。一天上午,五連的三名同志來到一個巷子,碰到一位老板。這個人告訴他們,白軍(國民黨軍)臨撤走時,慌慌張張將許多東西藏在鄰居的豬圈里。他們聽到這個情況,趕到現(xiàn)場把東西看管起來,其中一人跑回團部向首長報告。紅十一團政委楊秀山聽了報告,立即趕到現(xiàn)場,紅十一團供給處主任史可全也趕到現(xiàn)場。兩個戰(zhàn)士跳進豬圈抬出一包東西,打開一看,是嶄新的灰布軍裝。又打開一包,還是軍裝。楊秀山讓史可全趕快運到團里,迅速清點后發(fā)現(xiàn)有兩千多套軍裝,還有帽子和綁帶。
紅十一團供給處找了幾間房子,請來幾位裁縫,帶著縫紉機,又買來幾匹紅布,將那些灰軍裝的領子上縫上兩面紅領章,將帽子上的國民黨帽徽去掉,換上紅五星。軍裝改好之后,首先給全團現(xiàn)有的同志每人發(fā)了一套,并發(fā)了一副綁腿。紅十一團的干部、戰(zhàn)士們穿上新軍裝后,情緒高極了,人人笑逐顏開。新入伍的戰(zhàn)士也發(fā)了軍裝。團供給處還到街上買來布匹,給戰(zhàn)士們做了一些被子,準備過冬。子彈袋、挎包等也都發(fā)了。紅十一團就這樣很快解決了部隊過冬的被裝問題。
2.沒收
老紅軍夏精才回憶說:“當年,我是穿著露屁股的褲子參加紅軍的?!?/p>
1935年,紅二、六軍團打到貴州黔西縣,正在賣柴禾的夏精才把木柴扔下就跟了紅軍。入伍后的夏精才并沒有馬上得到一套軍裝。很長一段時間,14歲的夏精才都是穿著露著屁股的破褲子?!昂髞碛幸淮未蛲梁罆r,連長給了我一條地主婆的綢緞褲子?!毕木呕貞洠斑@條綢緞褲子穿起來很別扭,打仗、行軍都不方便,我一直穿到了陜北?!?/p>
紅二、六軍團并不是對所有人的貨物都沒收。大庸縣岳忠興布號店主岳伯章兼營幾十畝土地,他害怕貨物被沒收,將庫存的73匹布收藏在鄉(xiāng)下谷倉里。紅軍到他家打土豪,沒收了這批布。后來他向紅軍反映自己以經(jīng)商為主的情況,紅六軍團供給部長喻杰通過調(diào)查核實,把沒收的布匹歸還了,使一些中、小商號很快消除疑慮,正常經(jīng)營。
3.縫制
1934年11月,湘鄂川黔省軍區(qū)供給部在大庸(今張家界市永定區(qū))成立了有120多人(其中婦女40余人)參加的縫紉訓練班,也叫縫紉連、縫工連。連長閻自成,業(yè)務由裁縫羅吉清負責??p工連聚集在大庸縣城天主教堂內(nèi),經(jīng)過短期培訓,縫工掌握了裁剪技術,既購布又縫衣,克服重重困難,夜以繼日,抓緊生產(chǎn),1個多月里,趕制了大批冬裝,基本上解決了部隊急需。
舊社會,裁縫是手巧、有技藝的能人,是鄉(xiāng)村為人所稱羨的好職業(yè),干凈、體面、輕松,還受人尊敬。塔臥人田三元15歲就被父母送到當?shù)匾粋€有名的裁縫師傅家里去當學徒,學徒生活很苦,大多數(shù)時間是在做飯、帶孩子、做夜工,常常要到深夜一兩點才能回去睡覺。讓他苦惱的是,師傅在傳授技藝上有保留。有一次,他請教師傅如何做上衣口袋,師傅沒有教他。于是,他決定偷學,在夜里趁師傅睡覺的時候,偷偷地將師傅做的口袋拆開,揣摩其中的做法,然后再將它原樣縫好。誰知第二天就被老謀深算的師傅發(fā)現(xiàn)了,狠狠地挨了一頓戒尺。他就這樣在師傅家里過了兩年。
1934年12月10日,中共湘鄂川黔臨時省委、省軍區(qū)、省革委會由大庸遷往永順塔臥,創(chuàng)建了以塔臥為中心的湘鄂川黔革命根據(jù)地,建立了龍家寨被服廠。被服廠有120多名工人,大多數(shù)都是當?shù)氐牟每p和彈匠,他們整天忙忙碌碌,克服重重困難,夜以繼日地生產(chǎn)了大批的被子和服裝,將一批批被服鞋帽送到紅軍戰(zhàn)士手中。田三元得知后,馬上報名參加。因為當了兩年學徒,且是貧苦出生,所以在對方口頭問了幾個問題后,他馬上就被錄用了。田三元在龍家寨被服廠認真工作,為紅軍縫制了大量服裝。后來在反“圍剿”轉移過程中他受傷了,就留在了家里,繼續(xù)從事裁縫這一營生。
在長途行軍中,膠鞋是很難得的物品,布鞋不耐磨,因此每個指戰(zhàn)員身上都帶著兩三雙草鞋,且一路行軍一路自己打草鞋。國民黨軍追擊紅軍最鮮明的標志物,便是路途邊觸目可見的一雙雙丟棄的爛草鞋。
1935年9月,紅二、六軍團在臨澧境內(nèi)駐扎休整一個月。為了幫助紅軍準備充足的衣服被子,新安、合口兩鎮(zhèn)的群眾幫助縫制軍衣7000余件套。紅二軍團第六師第十八團團長賀炳炎、政委余秋里率部駐扎新安鎮(zhèn),當?shù)馗锩瘑T會協(xié)同紅軍沒收富商王義生、毛貽興、胡恒太、冉義興、蘇大生等人的布匹,集中到楊家祠堂和王松茂、鼎升益家,由裁縫翟友均召集安排冉永貴等30多名裁縫、4部縫紉機,制作夏天可抽棉、冬天能塞棉的夾層軍服近4000件。紅軍王炳南團駐扎合口鎮(zhèn),富豪黃香階、于豐恒、趙享太、胡義興等逃跑藏匿,革命委員會協(xié)同紅軍沒收了他們店鋪的布匹,集中鎮(zhèn)上李義興等20余名縫紉工人和20來臺縫紉機,縫制軍服3000多套。合口當時正在坐月子的龔元珍與婆母一道,主動為紅軍趕做鞋襪100多雙。
4.購買
1934年11月,紅二、六軍團發(fā)動湘西攻勢占領永順縣城后,了解到正街有一布店店主陳仁發(fā)已跑上高峰坡。紅軍依靠其店員吳子衡把他叫回來,曉之以買賣公平的紅軍紀律,并洽談了一筆生意。陳仁發(fā)感到與紅軍做生意不但不苛刻,反而有利可圖,從此大膽開門營業(yè)。
大庸萬豐布店與紅軍聯(lián)系,想辦法克服庫存青、藍土布不多的困難,派店員宋再生到城內(nèi)外土機坊收購白土布進行染色,一個多月收進白布5000疋,經(jīng)過加工后賣給紅軍得利2000多元。其他布店青、藍布被購買一空后也派挑販下鄉(xiāng)收購。小販李俊軒曾下鄉(xiāng)數(shù)次收布,賣給紅軍制造被服鞋帽。
1935年4月12日,紅二、六軍團后勤部隊從永順塔臥遷到龍山興隆街,5月6日遷至茨巖塘甘露村姚家大屋。姚家大屋規(guī)模宏大,系四棟五柱八旗五門相連的大院子,前面用院墻圍護,共有四個朝門。
紅二、六軍團后勤部縫紉廠設在姚家大屋院內(nèi)其中一棟屋里??p紉廠設采購、生產(chǎn)、銷售3科,設廠長、政治指導員各1名。采購科主要負責布料采購,其渠道主要有兩條:一是由黨的地下組織到沅陵、常德等地采購洋布。二是就近到老百姓家采購家織布。生產(chǎn)科工人120人,主要生產(chǎn)紅軍衣褲鞋帽。紅二、六軍團的軍衣、軍褲和鞋帽大都是由后勤部縫紉廠生產(chǎn)。銷售科主要按計劃和比例把衣褲鞋帽分配到供給部,再由供給部門發(fā)給紅軍官兵??p紉廠僅有20臺縫紉機,產(chǎn)品手工制作較多。
后勤部縫紉廠由龍桑獨立團的100多名官兵保衛(wèi)。1935年11月,紅二、六軍團主力出發(fā)突圍后,縫紉廠的大部分工人參加紅軍,少部分老弱病殘者回家務農(nóng)。
據(jù)紅二軍團供給部會計科科長范子瑜回憶:紅軍每到一地,一打下城市,后勤機關首先是收買布匹做帽子,藍布、灰布都可以做。紅軍的衣服五花八門,除花衣服不穿外,其他衣服都穿,花布留著打草鞋。紅軍穿的草鞋都是布打的,腳上穿一雙,每人背上還要背兩雙。草鞋對紅軍很重要,行軍走路沒有它不行。因此,差不多每個紅軍都會打草鞋,不會打的也要請別人給打兩雙背上。長征結束后,部隊進駐陜西省富平縣莊里鎮(zhèn),才給每人發(fā)了兩套衣服(紅軍總部發(fā)一套,自己做了一套),都是灰色的,部隊的著裝才開始整齊劃一。
5.贈與
一是百姓贈與。永??h共交軍鞋5200多雙,郭亮縣送交軍鞋5800多雙(湘鄂川黔省革委會把永順劃分為永??h、郭亮縣),桑植縣送交草鞋5000多雙、布鞋5600多雙。
二是兄弟部隊贈與。紅二、六軍團到達甘孜前,紅四方面軍領導考慮到這支部隊缺乏御寒物,便要求全軍動手,為兄弟部隊每人織一件毛衣或毛背心。紅二、六軍團的被裝部門把紅四方面軍特意趕制的幾十件毛衣、上百件羊皮背心發(fā)給體弱的戰(zhàn)士和婦女。
紅二、六軍團長征時期的軍服
紅二、六軍團長征出發(fā)時,穿著的是從原來根據(jù)地帶來的軍裝。部隊在征途中休整停頓的次數(shù)較多,沿途就讓各部隊自己解決衣物,指戰(zhàn)員們也自己動手縫制衣服以補充磨損的舊服裝。紅二、六軍團還有一個隨軍的縫工連,有五六十人,兩臺縫紉機,主要生產(chǎn)帽子和部分軍服。由于在西南地區(qū)難以找到灰布,紅二、六軍團的軍服多以當?shù)氐暮诓贾谱?,以至于紅軍三大主力會師時,許多找紅二方面軍的人就以黑色軍裝辨認。
長征時紅二、六軍團的裝束是不同的。紅六軍團大半是江西人,每個人背個包袱,背把雨傘,腰上別個飯袋,腳穿布鞋;紅二軍團的服裝不很整齊,帽子有大有小,人人捆個紅帶子,背著斗笠,腳穿草鞋。曾擔任紅二方面軍總指揮部供給部政治委員的魏天祿,晚年接受記者采訪時聊到過紅二、六軍團軍隊中穿衣問題。
據(jù)魏天祿描述,長征開始之后,因為一路走一路擴紅,戰(zhàn)士人數(shù)不斷增加,軍服一度很緊缺。行軍打仗走的是破破爛爛的泥巴路,天上飛機轟鳴,每個地方駐扎的國民黨軍都蓄勢待發(fā)。紅軍剛出發(fā)時穿的是整齊干凈的軍服,在走過羊腸小道、經(jīng)歷過硝煙和戰(zhàn)火之后,早就破的不成樣子了。戰(zhàn)士們受傷了,鮮血浸染了軍服,洗不干凈了,部分人的軍服也是縫縫補補。走到后來,因為軍服無法再添補丁了,又沒有新的發(fā)下來,大家都不穿軍服了,就連總指揮賀龍也是身著便服,而且沒得換。
冬天的時候,紅軍也有棉服,但是都舍不得給自己穿,因為傷病員很多,戰(zhàn)士們自發(fā)地把棉服讓給了生病的戰(zhàn)友。
很多人都是單衣過冬,經(jīng)過一些高聳入云的大山時,山林里的溫度出奇的低,又冷又餓的時候,戰(zhàn)士們都是抱團取暖。
晚上露營的時候,生了火堆,前面烤著火后背依然冰涼。魏天祿表示,稻草堆是他們的救星,如果能鉆進稻草堆睡覺,一定可以睡得很香。沒有稻草堆,戰(zhàn)士們也有御寒的辦法,那就是擠在一起,用體溫溫暖對方。大家雖然每天步行累且苦,但是革命情誼也是真的很深,就像親人一樣。
紅二、紅六軍團長征出發(fā)時一萬七千多人,在將臺堡會師時還有一萬多人,是一個了不起的奇跡,有力地保存了革命力量。在震驚世界的萬里長征中,譜寫了光輝燦爛的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