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誠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我初到湘西吉首工作時,認識了一對老鄉夫婦。男的姓唐,叫唐萼云,女的姓徐,我們叫她徐阿姨。
這對夫婦是從新疆退休回來的,定居到吉首,在沙子坳的吉首大學附近修建了一棟房子。
我是經過老鄉的介紹認識他們的。唐伯當年六十多歲,中等個子,單瘦單瘦的,頭發全白了。因為常年在新疆工作生活的緣故,皮膚呈古銅色,比較黑,但看起來很有精神。徐阿姨老家也是我們新寧縣的,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一副笑臉,待人和藹親切。
第一次應邀上他們家去,通過聊天,知道了他們的大致情況。他們夫婦是解放初隨部隊進新疆的,先在建設兵團,后來轉業到烏魯木齊市附近的一個縣工作。他們家有個兒子,年紀比我大幾歲,就在他們所在縣工作,已經娶了兒媳。
老兩口雖然在新疆工作幾十年,但時刻想著回到湖南來。以前從新疆調進湖南是很困難的,所以一直拖到退休。
按說,老人想回故鄉的話,應該回到老家新寧去才是。可是,因為一些歷史的原因,選擇回鄉時,他不想再回老家。剛好他們的一個親戚在吉首工作,邀他們到吉首玩,然后說,干脆你們退休后到吉首來定居算了。他們夫婦有點動心了,就在吉首附近察看了一遍,覺得吉首這個城市不大,比較宜居,所以就定居了下來。
我曾經去過他們家多次。那房子上下兩層,有庭院、菜園,打理得干凈衛生,居住倒是很舒適的。老兩口待客也十分熱情,經常打電話要我周末過去吃飯。我那時大學畢業沒幾年,沒談對象,還是個單身漢。老人家就說,按年齡你是我們兒子輩的,就當是我家侄兒吧,以后就把這里當你的家一樣,說得我心里熱乎乎的。有時還邀我和一群在吉首大學讀書的同鄉去他家玩。人一多,大家一律說家鄉話,院子里充滿歡樂和笑聲,老兩口顯得格外的高興。
有一次,老人的兒子兒媳過來了,打電話要我去他們家,同他們認識。原來,他兒子是送妻子到吉首大學讀書來的。他兒子個子高大壯實,兒媳長得小巧玲瓏,兩人很是般配。他兒媳讀書時,就住在自己家里,很方便。老人的想法,是讓兒媳先熟悉這邊的環境,爭取留在這邊工作。這樣,一家人就可以回湖南團聚了。
老人的兒媳畢業時,因為她的父母及兄弟姐妹都在新疆,所以還是決定回去。老人的兒子也不愿過來。就這樣,老兩口經過商量,只得又回新疆。老人找到我,說想把房子賣掉。我到處找朋友發布信息,可那時大家手中都不寬裕,問詢的人寥寥無幾。
過了兩個月。一天,老人騎著自行車,來到我們報社,跟我告辭,說終于把房子賣掉了,只買了2.9萬元,差不多趕本。過幾天就要回新疆了,所以特意向我辭行,并把新疆的地址、電話告訴我,要我有空去玩。老人說著,很是不舍,眼睛濕潤了起來,我的眼睛也噙著淚,舍不得老人離去。我說,我到時來送你們,給你們搬一搬東西。老人說,不用了,那些東西搬不走,全處理了。
接著,我送老人出門,老人緊緊握著我的手說,“老侄,以后有機會一定要到我們新疆來玩呀。”我答應著,已經哽咽得不能言語。
老人最終回新疆去了。回去后,我們還互相通信。那時候,交通十分不便,去一趟新疆別提多難,再說也沒有機會去。慢慢地,就沒有聯系了。搬家時,我不小心把地址也弄丟了。
前幾年去新疆,突然想到老人家,想去看看他們,卻怎么也打聽不到地址了。老人家如果健在的話,應該九十多歲了,只是不知道是否健在,身體是否安康?
那時也沒有照相機,沒能給老人家拍一些照片。但老人家夫婦慈眉善目的模樣,以及那一縷鄉情,我至今記得很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