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非
在中國歷次抗御外敵捍衛家國的激烈戰爭中,湘西幾乎沒有缺席過,甚至在關鍵時候勇立潮頭,起到了舉足輕重中流砥柱的重大作用,為中華文化、湖湘文化注入了蓬勃的精神力量。
明清時期 湘西抗擊外敵壯懷激烈
嘉靖年間,永保土兵千里奔赴浙直平倭在華夏歷史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頁。自嘉靖三十二年至四十一年十年間,永順、保靖土兵在彭翼南、彭藎臣率領下前后應調御倭六次,出兵六萬之多,參加大小戰役十余次,取得盛墩、王江涇、陸涇壩、沈家莊、舟山等眾多大捷。同時永保土兵也拼盡血本,戰歿的精兵多達近萬人。王江涇大捷開創了平倭“東南戰功第一”,粉碎了倭寇不可戰勝的神話,一戰扭轉了嘉靖年間抗倭的被動時局。舟山之戰是永保土兵與俞大猷、戚繼光將軍全面協同的會戰,經此一戰基本鏟除浙直倭寇。
第一次鴉片戰爭中,湖南鎮筸鎮總兵祥福臨危受命,率領湘西籍士兵六百余人趕到廣州城南烏涌炮臺,與英軍進行了殊死決戰,斃敵五百余人,最后祥福戰死,清軍陣亡官兵400多人,清政府建有“祥鎮軍祠”。1841年,英軍再次進犯舟山,清軍與敵鏖戰六晝夜,5800名士兵絕大部分拼命殺敵殉難,無一變節。鳳凰籍65歲的鄭國鴻,時任處州鎮總兵,誓死守衛定海竹山,揮舞七星關刀,單騎沖陣肉搏,不幸命喪英夷炮彈之下。他的兒子鄭鼎臣聞訊含悲請戰,擔當先鋒,率領水勇直沖定海道頭巷,重創英船。此戰給予英軍以致命打擊,致使英夷不得不放棄永久占據舟山群島的計劃目標。
1883年12月,中法戰爭爆發,戰事很快由越南北部擴大到中國東南沿海,臺灣海防軍情萬分緊急。晚清重臣前陜甘總督楊岳斌(乾州廳人)忍痛辭別病重的老母,在乾州、鳳凰、永綏三廳招募正勇十二營,組成6000多人的“乾軍”,冒著連綿雨雪,橫穿武夷山,數月長途奔襲,繞行數千里,抵達福建泉州集結。楊岳斌不顧法艦嚴密封鎖海峽,僅率衛隊一百余名由泉州乘坐小輪船對渡鹿港,歷經艱難得以在埤南(今臺東縣)登岸。楊岳斌隨即與臺灣道臺劉璈攜手共謀,加強臺南要塞扼守。接著奉旨從臺南到臺北急行千余里,迅赴臺北府城,與劉銘傳、孫開華反復籌商一切防務,有效遏制了基隆法軍凌人氣焰。法軍從基隆退出后,楊岳斌又領命統籌布置全臺防務。楊岳斌統兵赴臺灣抗法一年有余,冒死渡臺,作出了重大犧牲,渡海時被逼自殺和被炮擊致死的兵勇有一百多名。楊岳斌及乾軍報國之心至誠至苦,加強了臺灣全線防務,威逼法軍從基隆和澎湖退兵,功不可沒。
1900年6月八國聯軍侵華戰爭突發,這時乾城廳人羅榮光已鎮守大沽口30年,擢升為喀什噶爾提督。在國家危急關頭,精通西洋炮術的他毅然請求留守大沽口御敵,召集3000多將士,慷慨明誓:“人在大沽在,地失血祭天!”6月16日,在聯軍最后通牒到點之前,羅榮光依照“相機行事”的上諭行事,先發制人,命令南灘炮臺率先開炮打擊領隊俄艦,頃刻間雙方互相炮擊,火光迸發。羅榮光沉著指揮,奮勇殺敵,擊傷擊沉敵艦6艘。但終因敵我力量懸殊太大,西北炮臺、北炮臺、南灘炮臺相繼陷落,南炮臺腹背受敵,彈藥庫起火爆炸,兵勇已死傷大半。羅榮光雖多次派人向裕祿求援,始終不見一個援兵,新組建的北洋水師也不戰而退。在彈盡糧絕的危境之下,羅榮光眼看無力回天,悲憤交加,忍痛殺死眷屬,最后自殺殉國,時年67歲。17日早晨,大沽口炮臺失守。
抗戰時期 湘西勇士舍我其誰報國
說起湘西抗戰功績,人們很容易就想到128師嘉善阻擊戰。1937年11月5日,日軍主力第18師團、114師團如猛獸般踏縣過鎮,直撲嘉善,意圖占領嘉興,切斷蘇嘉鐵路,封堵上海中國軍隊的退路,并沿太湖西岸圖進南京。十萬火急之時,128師師長顧家齊率領湘西子弟兵7000余人奉命火速奔赴嘉善,阻擊來犯日軍,剛到嘉善就遭到日軍的飛機轟炸,接下來就是夜以繼日天昏地黑的血戰,首戰楓涇鎮,喋血南星橋,扼守鐵路線,鏖戰陸涇浜,搏殺67號鐵橋……128師接到的命令是固守嘉善4天,而結果與友軍一道血戰了“七天七夜”。這次阻擊戰重創了日軍,殺敵7000多人,旅團長手冢省三少將被擊傷,日軍兩個師團僅向前推進11公里,有效延緩了日軍鐵蹄沿太湖西岸進攻南京的步伐。嘉善血戰極為慘烈,中國軍隊死亡人數每一公里達到596人,傷亡總數達7317人,其中128師傷亡占半數以上。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的英雄氣概一直激勵著湘西兒女一往無前抗戰。1937年8月,由620多名精壯漢子組成的龍山兵營開赴上海抗日,遠征馳援滇緬戰場,在與日軍第二師團的桐果園決戰中,戰至最后一個傷員,龍山兵營從此不復存在。永順人向敏思將軍一生歷經抗戰多次重大戰役,戰功卓著,1937年指揮五八八團和五八三團第三營,與日軍鏖戰寶山,第三營六百余人全部壯烈犧牲;1944年他帶領九十八師血戰衡桂,突出重圍時全師僅剩下兩千多人;1948年他升任一一0軍中將軍長,12月在成都郫縣率部起義。
湘西抗日的貢獻還體現在為全國全民抗戰提供了一個強大的抗日大后方支撐。湘西這塊土地接納了大量從敵陷區遷來的機關、學校、醫院、企業。為打通“戰時生命線”湘川公路,湘西舉全域之力搶修6公里矮寨天險,每公里因工難就死去民工40多人。又因修筑三個軍用機場(常德機場、芷江機場、溆浦機場),死去勞工2600多人。
抗美援朝 湘西兒女譜寫英雄壯歌
抗美援朝戰爭打出了中國人民的精氣神,彰顯了新中國大國地位。湘西兒女以敢打必勝、舍生忘死的血性膽魄和鋼鐵意志為贏得這場戰爭的偉大勝利貢獻了湘西力量。湘西兒女在朝鮮戰場浴血奮戰,無不彰顯湘西人的勇毅剛強和責任擔當,在松骨峰、上甘嶺、長津湖、新村南山、正洞西山、天德山、夜月山、嚴峴山、老禿山等戰斗中拋灑熱血,立下不朽之功。湘西戰死在朝鮮的烈士有1097人,其中天德山阻擊戰中英勇獻身的就有128人,將近犧牲戰士總數的一半。
羅盛教寄居乾城縣所里鎮(今吉首)叔父羅迭文家,在湘西省立九師(今吉首大學師范學院)簡師班求學,1951年在湘西以學生身份參加志愿軍入朝作戰,擔任47軍141師偵察隊文書。1952年為搶救朝鮮落水少年崔瑩而英勇獻身,被志愿軍政治部追記特等功,追授“一級愛民模范”稱號,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追授他一級國旗勛章和一級戰士榮譽勛章。龍山籍張福祥在老禿山戰斗中為不耽誤突擊隊沖鋒,不顧負傷三處,毅然與滕明國等四位戰友一起撲向鐵絲網,用血肉之軀搭成一座“人橋”,讓突擊隊踏著他們冒血的身體沖上老禿山主峰。張福祥是搭人橋五戰士中唯一的幸存者,在整個戰斗中起到了重大作用,立下一等功。47軍政治部秘書科長毛烽編寫的《英雄兒女》電影很真實地再現了“人橋”沖鋒一幕。永順籍司號員高家善年僅17歲,強攻老禿山的危急時刻,協助連長消滅敵人一個排,打掉地堡7個,勇敢機智地將紅旗插上老禿山主峰,榮立一等功,他的英雄事跡被老舍先生寫入《無名高地有了名》一書中。瀘溪籍李代相獨自死守嚴峴山陣地5個多小時,消滅敵軍150余人,被評為志愿軍一等功臣,榮獲一級戰斗英雄勛章。
剛獲解放的湘西不僅有數以萬計的戰士在前線與敵殊死搏斗,而且在后方開展抗美援朝運動同樣有聲有色。湘西前后參加抗美援朝的兵力多達兩萬余人。
湘西往昔基本上都很邊緣化,湘西似乎從來也不怎么富庶過,但湘西人的精神富有。歷史告訴我們,湘西人很本分,很舍得,舍得把至珍僅有的東西奉獻給家國大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