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元森 劉進
“大山深處有人家,流水無聲隱澗涯。天高地闊甜歌手,一曲山歌遏飛霞。”一曲婉轉悠揚的山歌,猶如山谷中黃鸝的鳴叫,讓人陶醉其中。龍山縣原坡腳鄉聯星村人大多會唱山歌,其中不乏唱山歌的高手,田義榮就是其中的一位。
1952年,田義榮出生于該村的普通農家,如今是土家族山歌縣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代表性傳承人。
田義榮每天幾乎都是同樣的裝束,身著灰色對胸衣、大直筒褲,腳穿一雙老土的解放鞋,手里總拿著一桿煙斗,并時不時地對著煙嘴抽上一兩口。身材中等的他,臉色黝黑,但精氣神十足。第一次見面,沒等我們開口,他就亮起了歌喉,唱起了土家迎客歌:“卡蒙嘎捏岔差磨花丟喂,畢茲卡業補撮乃嗯做喂,五子家伙哈剝個啊丟喂,炮住布利坡波起列丟喂。”歌詞的意思是:樹上的喜鵲叫了,土家的貴客到了,打起溜子請進來,放起鞭炮迎進來。
說起田義榮對山歌的愛好,是源于兒時放羊時與同伴的一次山歌賽,比賽結束,同伴們紛紛對其刮目相看。從此,他無論是在山上放羊,還是在上學和放學回家的路上,或是跟隨父母一起勞作的日子,他都會一展歌喉,亮上幾嗓。小學畢業后,他漸漸在附近村寨間小有名氣。那時起,他對山歌愛不釋手,一有空閑就去尋找表演的“舞臺”。幾十年來,他幾乎走遍了家鄉及附近,如聯星、萬龍、蘇竹、卡柯、石堤、多谷、吾拉、松林、報格等所有村寨,既虛心向師傅學習山歌的唱法和技巧,又認真搜集民間傳承下來的山歌歌詞。先后拜訪過十幾位家鄉有名的山歌手,搜集有成百上千地道的土家山歌。無論是田園山歌,或是牧歌,收集種類十分齊全。
由于他博采眾長,他唱的山歌可謂獨樹一幟。他的山歌既有眾多山歌手的影子,地道、圓潤,又有來自鄉土的真摯與樸實,而且獨具個性、特色鮮明。正如他自己說的:“嗓音傳遞著情感和情緒,好的嗓音讓心情愉悅,十分享受。”他的嗓音獨特,猶如帕瓦羅蒂嗓音的豐滿與充沛,音色很美。許是大山里養育了他的個性,演唱山歌時他激情滿滿,高昂亢奮。他喜歡即興演唱,山歌內容獨到,并不是千篇一律的固定歌詞,因此總讓聽者百聽不厭。他唱的山歌語言特別,通常用土家語言原汁原味演唱,因而聽來盡是原生態,而且他總是先唱土家語山歌,然后再唱一遍漢語版,讓聽者既能感受到原生態語言,又能弄明白山歌的意思。
家鄉流傳下來的山歌,多以口頭傳承的形式傳唱,內容涉及方方面面,既有日常生活的歌唱,又有美好愛情的頌揚,也有崇尚勞動的贊美。當被問及山歌的起源時,他說:“山歌至少在家鄉傳唱了幾百年。家鄉盛產包谷,滿山滿坡都是包谷地,包谷地除草是一項繁重的體力活。為減輕勞作的辛苦,土家人發明了薅草鑼鼓歌,自娛自樂。”
無論是時政歌,還是生活歌、勞動歌、情歌,他都能信手拈來,開口就唱。他說:“山歌就是歌唱生活,歌唱勞動,歌唱愛情。”他唱山歌:“拍梯葉日卡初也,葉日瑪梭提團謝,帕優此巴匿奪欸,嚜及踏匿奪格次。穆拉裸優打則道,公路欸莫匝嚜也,拉挫拉瑪策初也,鼠標拉列葉普爾。穆拉借日岔咧岔,拍梯思卡阿莫那,葉日嘎哈團補納,苦咱嘎哈卡蒙……”這是一首歌頌黨的好政策給農村帶來新變化的時政歌。意思為:自從田土到了戶,農民腰包脹鼓鼓,大城市里任你走,國內國外任你游。如今農村大變樣,公路修到家門前,家家通了自來水,點擊鼠標購物忙。如今惠農政策好,田土稅賦全取消,糧食直補到農戶,退耕還林到山頭。如今政策好,老了有社保,病了享醫保,危房全改造。他唱漢語版的挖土鑼鼓歌:“……東邊大哥打頭陣,好比龍頭帶龍身。西邊大嫂很攢勁,好比龍尾推龍身。東西兩邊向前進,中間成了抱兜形。中間有個小后生,沒有挖出茅草根。那邊有位老公公,賽過昔日老黃忠。這邊有個小英雄,好像昔日趙子龍……”這是一首即興演唱勞動場面的揚歌。聽到這樣的歌唱,后進者不甘落后,先進者更是一馬當先,大家勁頭更足,勞動的熱情更加高漲。還有他對唱的愛情歌:“男:單身苦咧單身苦,汗衣破了無人補,青一片咧藍一片,好像山里花老虎。女:汗衣破了帶起來,瞞著父母夜里補,有黑線咧有藍線,買根花針帶起來。男:一根花針一文錢,小郎回去賣銀田,一來賣了田大丘,二來賣了大花園。女:一根花針一文錢,勸你小郎莫賣田,一來莫賣田大丘,二來莫賣大花園。男:一根花針一文錢,在姐房門聽一年,打開房門扯個勸,火上澆油郎不干。女:叫你莫來偏要來,父母夜里罵我哉,父母罵我讓他罵,背前背后還要來……”這首情歌看似男女相互埋怨,其實兩人互生情愫,愛慕已久。
為把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土家山歌傳承下去,田義榮可謂費盡心思,想盡了法子。幾十年來,他參加過數次山歌擂臺賽。他說:“會唱山歌,敢登臺;肚里有貨,登擂臺。只有登大大小小的山歌擂臺,才能把祖傳下來的土家優秀山歌更好地傳承下去。”尤其是家鄉節慶活動,如每年的年節,四月八、端午、六月六等節日,或有關部門組織的文藝表演活動中,總少不了他的演唱環節。家鄉每逢周二、周日為趕集日,五天一場,從未間斷。每遇趕集日,他都如約而至,或與山歌愛好者亮亮嗓子,或談談體會、拉拉家常,與山歌愛好者進行交流與互動。
對于未來的土家山歌傳承,田義榮有他自己的想法與打算:帶徒授藝,加上現代的網絡科技傳播助力,讓土家山歌代代相傳。
